正是七月初的夜晚,汪府里一片寂静,院子里偶有微风拂过,十分惬意。
汪夫人端着安神茶推开书房的门,见汪清海立在窗棂边的书案边,露出个温柔的微笑:“老爷,批改公文累了,不如喝口茶歇歇吧。”她说着将茶放到桌上,“听说老爷失眠症,盈儿特地亲手熬了这安神茶,希望老爷睡得安稳些。”
汪清海应声抬首,喝下一口,感叹道:“还是盈儿贴心些,不像那个臭小子——”
汪夫人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一如方才的温柔端惠,笑意盈盈:“老爷这话说的,绉儿只是少年心性罢了,待他多锻炼两年说不定就转了性,再说绉儿都十五了,也该收性子成个家了,男人一旦成家立业,自然就脱胎换骨收了心,老爷可不能再老是这样说他了。”
汪清海见妻如此,不好再多言,只好叹口气道:“希望如此吧。”忽然又想起道:“既然要成家,你得先帮他看着哪家的姑娘好,也好尽早定下来。”
汪夫人笑道:“看您,刚刚还顾着说他,这会子竟是比我还着急。”她捏着帕子的手挡了挡唇角的笑意,目光微闪,随意道:“我自然是相看好了几户人家,虽然不算南阳城拔尖的一拨,但也是得体大方的好姑娘,”她忽然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汪清海,唇角的笑容深了些,“其中就有那位献画的赵姑娘......她虽然出身不好,但也算是有父有母教养出来的,那日来府里我也远远地看了下,是个当的起事的姑娘——老爷您觉得呢?”
汪清海自觉神色失态,赶紧看向汪夫人,见她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并无有何不虞,于是勉强扯上笑脸:“她......怕是不妥吧?她不过是颜家奴仆,虽然只是外庄上的,终归是服侍人的,咱们绉儿资质身份还没有差到要许个侍女的地步,这事我看还是另择其人吧。”
汪夫人听他这托词,心头难免冷哼一声,面上依旧和善如柳,似是在考虑他的话,“老爷为何这样说?昔日安阳候不也是娶了位边关草医之女?可见女孩子出身高不高不重要,比起出身,自身的品德教养才是尤为看重的。”
安阳候夫人的身份全大盛几乎人人皆知。
那时候边关时有战乱,奴隶平头百姓因为无钱医治,大多数只有任由其病痛蔓延,是否捱过去全凭天意。
这样的时候便会出现草医。
草医的意思是行草与医草,救治对象就是这些人,治的都是最烂的病,收的却是最少的钱,有时候患者付不起诊金,只好用馒头夹饼代替。
草医也同样是最没有医德的大夫,无论男女老少,官职大小、银钱多少,只要你给钱,他就医病,甚至敌对国的伤病患者寻草医看诊,草医也一律不会拒绝。
然而南阳候夫人带着这样一个不光彩的出身,也能作侯夫人,这自然算是一段传奇。
但论出身,比起来还是赵含莺要好一些。
汪老爷面对这注解自然无话反驳,他绞尽脑汁想出另一个理由:“比起赵姑娘,我觉的颜大姑娘更合适不是么?夫人为何非要那个丫鬟作儿媳?在我看来,颜大姑娘无论是人事、相貌家世都能与我汪家相齐,这更合适一些吧?”
颜夫人听后没有他预料中的欣喜,反而是忧愁道:“老爷醉心公务自然不知,颜大姑娘早已许了亲事的,对方是凤城的苏家,也是门当户对的婚事——虽然没有提亲定情,但有此一言,自然是不敢去求亲的。”
一女许二夫,自然是不容于礼法。
汪清海被她这么一说,弄得是心烦意乱,摆了摆手:“绉儿还年幼,况且他还在松山书院,等他下场应试过后再说也不迟,刚好乘着这段时间你可以慢慢挑选,不一定非要将眼光放在南阳城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