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白胜雪这么说,这姑娘沉吟片刻问:“说吧,要我们做什么?”
当天夜里,爷回来,到三楼陪白胜雪用晚膳。
所有的食物照例由爷身边的人做查验,验出来其中两份有毒。
这下爷变了脸色,令继续查下去, 查出来都与冯齐有关。
爷起初不敢置信:骂了他,调他去赌场看场子,居然对自己下手了,还是两份毒。
把冯齐叫来问,依然是不认。
最后查到他让人去买的毒药,让人下在晚膳里。
冯齐才道:“不是我,我没让下到晚膳里,我只是要这个女人好看……”
似乎再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爷闭上眼睛再睁开,多少年风雨一起过来的……他对自己下手;没有自己的令,敢对自己身边的人下手。
爷问了冯齐最后一句话:“对家里人有什么交待吗?”
冯齐死了。
爷去见了尸体,不知想什么,让人都出去,自己一个人待了许久。
不知道是不是冯齐的死,让爷心里多少升起了些不舒服,在这以后的日子,倒又是一碗水端平似的,也常常去四楼了。
现在,对白胜雪而言,报仇要杀的人,只差爷一位了。
……
京兆尹捕房自从得了爷的画像,知道他长什么样之后,一直在对其进行调查,查证并找寻他与黑道杀手的联络、掌控。
虽然流民的到来一度打乱了节奏,但如今京兆尹捕房决定提前行动。
这么大个毒瘤从杜贵妃父兄起得到滋养,也是该拔掉了。
白胜雪从小石头那提前一点得知了消息,也和小石头确认了,今晚爷就在四楼小花奴处歇着呢。
小石头走后没多久,大批官兵在笑春风外集结,将这团团包围。
而这时,白胜雪想到自己忘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细节:三个姑娘逃出去的地道还在呢……忘了告诉小石头
但似乎已经没什么时间让她思考,爷身边的小厮来找她,那门拍的啪啪啪响。
白胜雪故意磨蹭了一会儿才来开门,但刚打开门那小厮就说了一声得罪了,一手抓住她的胳膊,直接将她拖拽到了地下室。
来到地道洞口处,这小厮让她下去,白胜雪推说自己害怕,让他先下去为自己引路。
等这小厮下去了,白胜雪返身往楼上跑,等她跑远了,这原本关姑娘的屋子里闪出爷的身影,看着白胜雪的背影片刻,转身入了地道口。
白胜雪的心情从未像此刻这么轻松和欢愉过,她拼命地奔跑,跑到一楼的厅堂,见到官兵已经入内,她的眼神在这些官兵中来回寻找,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李途波看着这个当初的小姑娘,真好,她还全须全尾的,活生生的。
白胜雪急切地告知:“快,地道!”
李途波带着一队人随着她到地下室,见到那个地道,问她:“知道出口在哪吗?”
若是知道出口,至少现在就可以了解这出逃的几个人是在包围圈内还是在包围圈外。
白胜雪摇摇头,李途波已跳入地道口。
……
没有逃走的笑春风的头目,有些不服气,大喊大叫的质问:“这里虽是欢场,也是拿了牌子,正经上着税赋银子呢。凭什么封?”
“凭这其实是个黑道的据点,凭你们其实干着杀人越货,桩桩件件违法的事。
捣毁的是这个据点,抓到的是干了违法事儿的人,若是没有参与的,自然也不必担心。”汪东喜也大声回复道。
总不能让他胡说八道,到时候传出去成了京兆尹捕房胡乱抓人。
这一夜同时被围剿查封的还有几座地下赌场、和两处酒坊,明面上那里收粮酿酒,其实里面各住着一百个左右的杀手,约两百人。
这些杀手是黑道最大的本钱与底气,是这么多年来,黑道一点点攒下来的家底。
围剿这里的是御林军,又因为还是要有熟悉案情的,京兆尹的头任钧带着怀安、能打的刘元等人在此处。
两处酒坊的围剿是实打实的硬仗。两百名黑道豢养的职业杀手,在这场围剿的打斗之中,死了差不多一半,九十六人。
趁夜逃走的十几人,剩下的全部被俘。
除此之外,还找到一本名册,上面记录着“单干户”的杀手,姓名或绰号,其本事和擅长,承接过的活,完成得如何。
这些人不属于黑道的杀手,但也接活干类似的事。这名册上的散户杀手,有四十七名。
围剿之后,在各处当场审疑犯,连夜问供,除京兆尹外,还有刑部与大理寺等协同办案。
挑灯夜战,又是几乎几天几夜的连轴转,初步将各处的疑犯分成三拨。
第一拨签字画押留口供之后被当场释放;第二拨依据律法三司核定判监役、流放等;第三拨押回京都大牢,等候下一步处置。
……
白胜雪回了许多年前的那个小宅子,在这里曾有一家四口最欢欣幸福的日子,也有最悲戚惨痛的回忆。
捕房的人一直替她看着这宅子,四年的相处也像家人了……这宅子就等她回家。
白胜雪坐在有些破败的屋子里……那天,先是父母护着他们兄妹,他们从里间门缝看到父母被杀,再是兄长……兄长被杀前把她放到装衣服被子半空的箱子里,让她躺好,上下隔盖些衣物遮挡,嘱咐她:“别动,别出声。”
李途波那时是捕房当差的陌生大哥,他们一队人来时,见一地血迹,三具尸首,而里间那个箱子似乎在微微抖动。
李途波打开箱子,用手拨开那似乎在颤抖的衣物,露出一个小姑娘的脸。
她看着他,恐惧、悲伤、惊慌、哀痛,又有小小的期盼,李途波这一生大概难以忘记那样如鹿般的目光。
那时白胜雪还不叫白胜雪,那年她八岁。
在京兆尹捕房这些大哥大叔们的照顾下,隐姓埋名的又过了四年,十二岁的小姑娘却执意要报仇,她日日夜夜无法放下,若不能报仇,这一生恐无一夜可安眠。
十二岁的小姑娘最初也想过用别的法子报仇,她坚定而孤单的背影越挫越勇。
打听到那伙人常去一家酒馆,她去那酒馆求老板给她个活干,不要工钱,包吃管住就行。
老板嫌她是个女娃又很瘦小,并不愿意雇她。却遇上一个老鸨,这个女人抓着她上下打量,又看看手:“粗糙了些,不过能养回来。
小姑娘,若是没地儿去了,不如跟着我吧,我好好调教你几年,你也不用站在这儿求人,管教天下的男人都求着你。”
旁边有人劝:“你放过人家小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