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怀朔县来了位小道士,于东郊聚土为坛超度百鬼,方洞原本不信,他深知白鹤观那群道士们是怎样的装神弄鬼,也知江湖骗子如何使戏法的。
但又听闻,知县白元犀、县丞陈非瑕、主簿刘晟俱在场,又有衙役、围观的百姓见证,方洞随即半信半疑。
之后,爷爷靠着在县衙经营的人脉,询问了数位衙役,证实那小道士确有真本领、好手段。
方洞才带了一千两银子,亲自前来“寻医问诊”,求个苦海解脱。
寄希望于李平安施展大本事,救他一救。
一年多的痛苦,早已让方洞不求重见光明,只求不受钻心裂肺的疼痛就好。
李平安轻声道:“若你谨守做人的规矩,何谈此劫?”
“真人教训的是,我……在下今后定会潜心修身,恪尽礼仪。”
方洞紧接着补充道:“在下日日悔过、月月愧疚,实在是、实在是发自心底的知错了。”
李平安无奈的摇摇头。
搀扶方洞来的仆人,眼看小真人作摇头状,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白元犀就在一旁看着,不言语。
千两银子县衙已收下了。
之后安排衙役救济贫苦百姓,就用李真人的名头,毕竟是方洞看在李真人才送的银子,总不能将功劳按在他们的脑袋上。
说来,方家真有钱,一千两白花花的银子,说捐献便捐了,眉头都不皱。
方洞跪错了方向,李平安乐见其成,走了数步,站在他身边,不受他跪拜之礼。
“方洞啊方洞,心迹似春梦无痕,你认为小道看不到你究竟悔不悔吗?”
李平安垂头注视着这位方通判的孙子、方县丞的儿子,在怀朔县一亩三分地上,方洞确实算顶级纨绔,难怪他敢行事无状。
幸好,残存几分良知,不曾做些欺男霸女的勾当,若那般,就不仅仅是遭了眼疾。
方洞陡然间变色:“真人……真人,我,在下,我确实知悔了。”
圆满境界的《望气术》,看方洞的气,黑白参半。
他是读书人,且早早中了秀才,白气自是较多,可黑气竟然与白气分庭抗礼,犹如棋盘中势均力敌的黑白棋子,激烈厮杀,却分不出胜负。
如果方洞真的悔了,早该白气占优。
李平安浅浅的笑了笑,“你也是读书人,该懂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
小道若听信你一面之词救了你,反倒得罪了惩治你的人,如此一来,你逍遥自在,小道却落下个助纣为虐的罪名,少不了有场官司等着小道。
何况,你做人不守规矩,欺负良家女子,那人只教你生了眼疾,算便宜了你,依她的手段,只要想,你这条性命都得交待在喜凤湖。”
方洞面庞涨红,被李平安三言两语数落的气血上涌,猛地爬起身,双臂挥舞,大喊大叫:“你非我爷,也不是我爹,凭什么教训我?我看你这道士就是坑蒙拐骗的江湖……”
眼见方洞在李真人面前大闹,早有准备的白元犀,令衙役们,连推带踹地把方洞与其仆人赶走。
方洞的叫喊回荡着:“那一千两银子,你们一两都别想贪,小爷把话儿撂这儿,在怀朔县,方家谁也……”
渐渐不可闻。
白元犀诚惶诚恐,拱手道:“真人,我有罪,没想到方洞受了一年有余的苦楚,仍不知悔过,使他冲撞了真人。”
李平安毫不在意,云淡风轻道:“他还会再来求小道的,那时,就不是一千两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