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穿越那年时光
经过邮递员再三解释,大伙收到天大的消息,何家虎子考上城里师范学院了,以后吃国家粮了。人们聚拢在何家的麦茬地里,惊奇万分,纷纷传阅着这精贵的皇榜。何大虎早藏到麦捆后面,羞的不敢露面。四十年前西北农村的中学,考出中专生的消息就像卫星发射上天一样,堪比现在谁家孩子考上清华北大一样轰动,整个村子这天下午人声鼎沸。
谁见了谁都在大声喊话:“嗨,何家大虎子考上城里的师范学堂了!”
村子里的人激动的难以平复,一下午竟是鸡飞狗跳,马嘶牛惊的阵战,居然惊扰到老百姓心目中最为重要的夏收大事。有的大人想来想去,国家肯定是缺下了干事的人,今年所以出题目出的简单,不然怎么会考出来状元,而且一考还是两个,这样一想,挥拳揍自家那个和虎子在一个班上念书的儿子,质问:“你咋没给老子考上?”
有的人手指点着秋后上初三儿子的额头,牙齿咬的咯嘣作响骂:“你今年要给老子好好考,考不上仔细老子扒你的皮!”
有的大人锊着地里捡麦穗的小儿女的头,语重心长的念叨:“这下俺村出人脉了,出人脉了,前有车后有辙,这一出人,就带出来了,后面就都跟着考出去了,你们也给老子好好念书。念好了爹娘跟着沾光,念不好爹娘脸上无光。”小孩子们难得被爹娘如此重视,爹娘的手,在金夏时光里一直只摸镰刀和黄麦的啊,便郑重其事地点着头答应:“嗯!”
一村子上的男女老少都在分析,今年庙堂没有发现异常,这何家聂家人祖坟未见冒过青烟,这又是弄了啥,哪里请的高香、拜的菩萨?就那两家的憨憨,种地种的稀稀松松,看不出比谁家强,咋的还出了状元?村长丢下镰刀邀请两个德高望重的老辈子白胡子老太爷立马去了庙堂,细细观望了,并无异常,磕下头,上好香回来了。
村委会原本应该最先知道消息,只是委员们也要割麦子,没有第一时间拿到录取书,尽管如此,村委会召集了一场盛大空前的村民大会,全村老少都去了,那是敲锣打鼓,鞭炮齐鸣,激动空前,村主任讲一句话带头鼓一次掌,下面的乡亲手都拍的通红。何大虎,聂鹏飞身上贴着大红喜字,肩披两面大红色绸子,像游街示威一样,一大群人黑压压的跟着,村子里转一圈,锣鼓一路敲打到何家聂家大门口,那场面可是风光的不得了。
中学的校长、教导主任主任和代课老师们被两家盛情相邀,去何、聂两家人屋里吃谢师酒席。刘校长亲自参与了,那真是无比尊贵的荣光,只有全村德高望重的老者和村长才有大面去作陪。上世纪九零年代初小镇中学老师那时候正时新一种大包西装,西装有着很厚实的垫肩,只有一粒扣,领口又大又尖且长,穿在身上宽大挺直。几乎每个老师都有一身,上课或参加重大活动时候才穿,当七八位身穿大包西装的老师们出现在村口,有人甚至在巷口点燃了一串炮炮仗,噼里啪啦响了一路,村民都涌到去向何家的路口,抢着和老师们搭话,有的人还学者村委会的领导,上去抱住老师们的手紧紧握住上下摇一摇,显得很有文化,又表达出了深切厚重的感激之情。这顿饭除了何、聂两家,另外几户秋季孩子上初三的人家也自觉主动的拿着鸡和酒,派来自家的老婆前来厨房帮厨。伙食也是相当丰盛,何家大院热闹非凡,敬酒的人络绎不绝,以至于老师们回去的时候天都黑透了,老师们又都醉的厉害,村委会派男人们推大板车铺上褥子护送到学校,自那以后,各村有考上学的,都开始流行请老师吃谢师宴。
这事不过几日十里八乡的乡亲也都知晓了,人人都在口口相传这两个同学的姓名。不出几天,整个乡镇上下都传开了,连小镇的一镇之长都不好低调,笔墨饱满的提了一笔“诗书传家”的大字裱了框子,送给何、聂两家。幸福中学考出来两个师范生,这个消息轰动时间颇有些长,劲头之大长达好多年,每年到了毕业,总会被无数人再次提起。一直到后来村上有孩子考上大学才淡了下来。
梦魇一般,丁艾仿佛穿越到那年时光。一切都是那样的清晰,如临其境。
十五岁的丁艾、芮玉、小雅三个女孩青春稚嫩,开朗活泼。正站在中学校门口。芮玉裂开嘴巴笑的很开心,丁艾显然在陌生环境有几分拘谨,小雅一副无所谓的高冷淡淡的站在校门口。
她们恰当其时地在这时候进入中学校园,她们这届新生无疑是幸运的。所谓命好,猛不丁考出两个中师生,这个多年以来一直默默无闻的边远学校,终于在教育系统首次亮相,区教育局第一次给学校颁发了一枚金灿灿的大奖牌。先进集体,优秀教师的荣誉随之而来。五十五岁的刘校长第一次站在教育局的大会主席台发表讲话,经验交流,并获得有着金灿灿封面的荣誉证书,眼眶湿润着和局长握手,深受鼓舞。在农村做了一辈子教书匠,自以为就这样一直默默无闻干到退休了,不想最后得来这么大一个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