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太热了。

苏叶刚从村口下车，就看到街边老王家商店围满了一圈人，红色小木门被挤得水泄不通。

村里办红白喜事才会有这种大场面。

苏叶犹豫了一下，摸了摸搭在肩头的两片麻花辫，还是迈着小步子，谨慎地走了过去。

她轻轻地待在人群最后，嘈杂的议论声开始在耳边模糊又清晰的响起来。

“死得真怪，十几年了也没见得个啥灾，今天这一下咋搞成这样子？”一个大胖婶子嗔怪道。

“你莫说，老王平时默不吭声的，说不定悄悄干了啥要不得的事，不然死相咋这难看。”另外一个身材干瘦的婶子回复。

不知怎的，苏叶感觉挂在天上的太阳好似突然发起威来，刚还没觉得，此刻感觉全身都火辣辣的。

额头的汗珠滑到眼睛里，苏叶低头拉开斜挎包，从里面拿出一张花手帕，给整张脸都擦了一通。

动作很大，看上去跟她清秀温雅的气质多少有点儿不符。

等苏叶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刚刚那两个婶子已经走到了旁边的小道上，五六米开外了。

村里的灰尘也大。

苏叶有点近视，隐约中只能看见胖大婶两条粗壮且外翻的小腿，瘦婶子左右比划着的树根般的手。

也许两个人正在商量着下午做啥饭吃，苏叶这么想着。

这时后面来了两三个小孩儿，她感觉后背被谁顶了一下，自己差点一个趔趄摔倒。

便不得不再往前站了一步。

村口恰巧吹来一阵热风，鼻孔突然被一股酸臭腥辣的气味儿堵住，还没来得及辨认这是什么的味道，苏叶胃里一阵翻涌，当即吐了。

吐出好大一滩酸水，甚至感觉内脏都要被吐出来了，胃里还是不停翻腾。

五六分钟过去了，她吐得直不起腰来。

强忍着往肚子里咽口水，终于有效地把这一阵恶心压了下去。

苏叶拍拍胸脯，捂着鼻子，才敢站直身子。

可是奇怪，等她再看向前方，刚刚围成一圈的人，竟然一个都没有了。

那扇红色窄门，就赤裸裸地立在她的眼前。

地上……地上……

一颗流着红色汁水的球状物端立在门槛后。屋外头明明热得人不想沾地，屋里却阴森地可怕。

她镇静自若地向前迈去。

越近时，难以忍受的腥臭味儿也就越发浓重了，但她却越来越平静。

一个长相清秀的二八少女，看上去柔弱可人，却温柔地端起那球形物，举在眼前端详。

明明是一颗人头。

走进屋内，房间四散着人头主人的其他残肢。

这颗头的面部已经被火烧得全看不清楚，五官粘连扭扯在一起，像一个没成型的面团。

只是大概在眉头上方，一颗拇指大小的黑痣尚且留存。苏叶伸手去摸了摸，也许是天实在太热，这额上残留着温热的肉感。

迟来的惊吓此时才像窸窸窣窣的老鼠一般爬遍她的全身。

“舅爷？为什么是舅爷？为什么是舅爷？……为什么……”苏叶全身开始颤抖，眼睛像被掺进辣椒一样，开始不停得流眼泪。

她想挪开眼睛，但无论怎样努力，她的视线像被某种力量控牵引住，视野内只有这颗血淋淋的头。

头上血肉的纹理越发清晰地显现在她面前，眼窝、眉骨、鼻梁、嘴巴……都慢慢显了型。

慈祥而熟悉的舅爷，像是在对苏叶微笑着。

“叶叶，还没吃饭吧，来舅爷家吃，做了你爱吃的小米粥，苹果树上结果啦，我给你摘了些。”

苏叶打记事起，没见过爸妈，一直跟奶奶生活，但十岁的时候奶奶也走了，后来就一个人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