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娘先是怔愣,然后又重复问了许多遍,呆在原地。直到手里攥死了的红色小花扑通一声掉进了树下的小河,溅起了两米多高的浪花。
珠娘没有第一时间反应,也不管手上的疼痛,而是忍不住又哭又笑起来。
她时而念着交好的小姐妹名字,时而念着爷娘,时而说着心里的恐惧无措,最后汇成了那首熟悉的摇篮曲:“月光光,照船舫,阿哥下水采珠忙……”
“摇呀晃,故乡的路有多长……”
她的手已经压出了清晰的指印,看得柳玉楼有些心疼。
在小姑娘的歌声里,柳玉楼利索地爬下了树,心里默默感谢了一番童年的爬树经历,再把珠娘接了下来。劫后余生,这一夜经历了太多太多,世界大变,逃出来的狂喜褪去,饥饿感、干渴感、后怕感一涌而上。
她本来以为这就是个普通的古代世界,不过没有那些熟悉的历史人物、典故而已。
语言一样,穿着相似,谁看了不迷糊?
好一夜荒唐!
无法理解、幽暗恐怖的诡异,相互敌视、出卖的人,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天赋者,高山上的眼睛——这哪里是她唯物主义的世界观解释得通的?
你说它是唯心的幻觉,可它有实体,手里的红绫就是例子。你说它是执念的具象化,可它又实在太过玄幻:现实世界里,你对着红带子等到寅时三刻鸡鸣,说一句公子,再杀一个负心人试试看?鸡叫的时候你就因为扰民被抓了。
她都准备好了打工挣钱,然而一夜之间,世界骤变,诡异横行,力量至上。她的目标也一下子从“致富”变成了“求生”。
那朵小红花掉进了水里,她们已经失去了诡异的视线——
诡异!
她的脑海突然一片清明。
来时她看了,这片树林虽然没有那种铺天盖地的诡异,但也并不安全!虽然她凭借着出众的记忆力草草记了一下,但是没有那朵花,终究是不太放心。
可是那朵花掉进溪水了!
柳玉楼咬咬牙,脱下鞋,挽起裤脚,赤足下了溪水。
感谢这个身体的贫穷,她根本穿不起袜子,因此脱鞋的速度很快。
冰凉刺骨的溪水刺激着双脚,她小心注意着,预防可能存在的锋利石头把自己划伤。然而奇怪的是,明明水清澈见底,没有鱼,流速也很慢,可是三四分钟前掉下去的鲜艳红花居然找不到一丝痕迹!
不,有一个暗红色的东西!
柳玉楼突然有一种被盯上的感觉,和在胭脂阁类似!
而且感觉……额头凉飕飕的!
她的心里一沉,哪里还敢久留?
偏生这时,岸上的珠娘突然喊了一声:
“姐姐,有条大鱼正在赶来!”
柳玉楼不敢往那个方向看,但确实感觉到一团巨大黑影从水底游来。
她不敢久留,俯身一捞,只觉得确实捞到了什么——应该就是那个暗红色的东西——极沉,便快速上了岸。“珠娘走!”
她拉着珠娘的手快步向记忆里诡异最少的一条路线跑去。
可是就在这时,只听到身后一阵巨大的水花声!
柳玉楼已经跑出去了十米远,连忙回头来看。却见岸上的一大块土地都布满了水印,上面的草已经全空了,刚好到她之前额头的位置!
那是什么东西?
她吓得发抖,连忙加快了速度。
幸好,幸好那朵花到底是成功捞出来了。
“姐姐!”珠娘却突然不跑了,指着她的怀里发抖。
柳玉楼心又是一沉。
她不敢低头,只感觉双手摸到了什么滑滑的、黏黏的东西。
好像……不是花,而是什么没有鳞片的鱼,没有温度的尸体!
她壮着胆子一低头。
这向怀里一看,腿立刻便是一软,脸也白了几分:哪儿有什么红花,怀里的分明是一只人手!
随着人手的入眼,更多的细节被想起:珠娘抱着花后骤然增加的重量;明明三米多的树,一朵花掉入浅溪,竟然能溅起两米的水花……
柳玉楼不敢多想,宁愿相信是溪水载着花飘到了远方,水里本来就有浮尸……
这也很可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