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在断魂阁封闭训练,不闻外事,又呆了七年,才遇到来断魂亭的疯狗。
蜉蝣看到他的时候就愣住了:
这小孩才七岁,像是当年的他……
不知道香姨他们怎么样了。
是不是知道他当初的谎言了?对他失望了没有?阿大该认不出他了吧?阿妹也该长成大姑娘了吧?
岁月如梭,蜉蝣心里纷繁复杂。带他入亭的一二三已经死了,“一二三”这个名号不知道换了几个人——第二次去找一二三见到换了人,他才明白为什么只是代号。
——你不要记住我的名字。
——如果只是一串数字,你就不会记住我,不会难过了吧?
——勿想勿念。
——勿牵挂。
而倒霉的蜉蝣来不及难过。他不幸遇到了最惨的一段时间:他来时太小了,本来说只有十年训练,结果就是来的那年,刚定了人诡三十年条约,[断魂亭]陷入了长久的休养生息和备战。
他作为红级天赋者被看得死死的,和橙级一样有什么封禁令——
不会被关一辈子吧?
“可是外面在打仗啊?”蜉蝣有一天问新的一二三。
“那是人族自己的事,和诡异无关,咱们不应该出手。”新一二三更活泼点,像过去那样摸了摸他的头——拜托,他已经不是七岁小孩了,十几岁的男子汉了啊!
也是从那天起,蜉蝣开始了常识课,才知道纵使改朝换代,[亭台楼阁]也不能参与的规矩。
他在心里腹诽。
死板!
再后来……
新的一二四死了。
失去了挚友的新一二三变得和过去的一二三一样沉默。
“谨慎点,别死了。”新一二三告诉他。
可是再再后来,是新新一二三。
也就是七岁的疯狗。
疯狗当然不是红级天赋,也不是橙级,只是紫的,否则也不会只能用数字编号。
额,虽然紫级也是万里无一了,蜉蝣却见过太多紫级死掉的例子——原谅他,为什么七岁的孩子也要送过来送死啊?
他忘了自己当年也才七岁。
但蜉蝣没想到的是,这家伙的命出乎意料的硬——没有经过任何训练,仅仅凭着一腔摸爬滚打一个人活下来的本事和不要命的劲头,硬生生在蜉蝣刀都捅穿了肋骨的情况下,差点咬断了他的脖子!
“停下停下停下!”蜉蝣哀嚎,“这是切磋不是拼命啊哥,我没伤到你内脏——我都没用天赋!”
抛开他蜉蝣的天赋属于[斗命]系(挣钱类,和诡异无关),天赋没有信息时不强的事实。——这就是[斗诡]系天赋吗?怎么感觉越打越狠——好强!
此后很多很多年的切磋,蜉蝣都是被迫喊停的那个。
疯狗这家伙,只知道拼命,收不住一点!
后来蜉蝣才知道,只有这家伙能把紫色的天赋用的这么强,怪不得俗世楼那边说没有弱的天赋,只有弱的使用者。
也是很多年之后,他才知道了[天赋契合度]的说法。
“凭什么你的代号是只虫子?”还不是疯狗的新新一二三第一次得知他的称号时,这么问。
蜉蝣一撇手:“不知道,可能因为我是红级天赋吧。”
新新一二三冷笑一声:“红级?还不是被我压着打?”
“那是因为你是斗诡系!”蜉蝣翻了个白眼,“谁和你一样不要命啊?谨慎点不好么?”
新新一二三沉默了一会儿:“你不懂。要命的人,在这个乱世里活不久。”
再见面的时候,新新一二三告诉他以后叫他疯狗。
“他们都说我身上一股狗味儿。”新新一二三说。
“那不是因为你不洗澡——”
“我每天都洗!”疯狗龇牙咧嘴,真有点像狗,“在野外待太久了洗不掉而已!怎么洗也洗不掉,搓掉皮也不行!”
“野外?”蜉蝣不听他的,抓住重点,“你跟着商队出去过?野外是什么样的?”
疯狗:“哼。没有商队,我一个人。不是我说,夜晚的野外,你们都活不下来。”
“吹牛吧你。”蜉蝣翻了个白眼,把他自己取的新代号又念了两遍,“疯狗、疯狗,你这还不如叫超级无敌暴打红级大狗呢,这也不好听啊?”
疯狗:“……”
疯狗:“虽然很想夸一下你的起名艺术,但是,以后别起了。”
……
蜉蝣十八岁,才得知了醉花镇当年的事。
万念俱灰之下,得以出门的喜悦都被冲淡了很多。
行尸走肉。
失魂落魄。
几次刺杀,声名鹊起,蜉蝣的双手染了血,[合影]的形被影夺了魂儿。
疯狗还没死,见他的第一句话:“能不能不用我的脸见我?”
蜉蝣面色不变,看起来像是疯狗·高冷版:“你知道的,子时才能换别的,凑合看吧。”
疯狗冷笑着打了他一拳,两人你来我往交手数百下,他才勉强有了些生气。
他没动真格的,疯狗也没受伤,是没动用天赋的狗。
他抱着兄弟哭了,说了当年的事。
“你是伤心,还是恨?”疯狗问他。
“……恨。”
时隔多年,亲人的面貌早已模糊。蜉蝣根本没反应过来他们离去了,只觉得香姨还带着弟弟妹妹们在某个角落等他。
然后才是恨——恨俗世楼葬送了其他男丁,恨瓷器张毁了信,毁了醉花镇。
疯狗拍了拍他:“那先报仇再说。”
不得不说,目标确实能给人活下来的希望。但是发疯似的接任务,抛弃谨慎的信条四处找了两年后,蜉蝣才知道瓷器张早就销声灭迹了。
他又一次颓然地……
和疯狗打了一架。
才两年,他快打不过十三岁的疯狗了。
疯狗:一直都没打过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