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不讲理,不愿意讲理,诸如此类的人讲礼义廉耻,不知是自己脸大,还是无耻?
汪采春被自己的一番心思气到肝疼,也实在无力解决当下这种纷乱而又让自己恼怒的局面,听着他们议论后娘说了啥,心被吊得七上八下的。
听得人喊大夫打发人送药来了,她只得按下心里这些不快,挤出人群迎上去接了药。
送药之人是老大夫的孙子,以后要接大夫的衣钵,如今也跟着家里人学医。因着汪采春和她爹总是去后山挖药,送他家买,两人也认识。他瞧汪采春的脸色,摇头道:“气大伤肝,这药有多的,你也喝一剂吧。”
汪采春没心情应酬他,只点了点头,怏怏地道:“多谢。”
他叹了口气,低声劝道:“你也别太难过了。我看他家这次要倒大霉了,得罪的是大人物。”
这话引起了汪采春的好奇,她结合之前所听所闻,低声道:“是买他家老四媳妇那人?”
他挠了挠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听得有人喊他,汪采春没等他说,忙道:“有事,赶紧去忙吧。”
却说后娘这边,进了常家的院子,扫了眼把持着门的壮汉,被村正的儿子领着进了常家的堂屋。
堂屋坐满了人,除了隔壁的男人和常家湾能说得上话的人,还来了里正和知寨这等桐沟镇上的大人物,唯一的女人便是常家老三的媳妇。
这一屋子人的座次挺有意思的,里正和知寨可谓是一文一武坐正堂,里正管着这桐沟镇的赋税和户籍等事体,而知寨又称知寨巡检管着镇上治安问题。唯一的女人常家老三媳妇则坐在知寨的下首,身后还站了两个壮汉,气势足足的。而常家湾的人按照威望和年龄分作两列,神色各异,俱都脸色不好。
如今这时代的人,奉行的是有事自家了,便是要闹也别出村。像他们这样闹得请里正和知寨,几乎闹得满镇,甚至可能周边镇也都要知道了,心情自然不好。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他们常家湾的人没能因为族人光宗耀祖而名满桐沟镇,反倒因为家庭私事情而成为整个镇的笑柄。常家湾的人自然是不高兴,尤其是村正,少不得要给里正留下一个办事不利的印象来。
不管这些人是如何思量,如何揣摩的。汪采春的后娘还是要上前与诸人见礼的。作为屋子里唯二的女人,与众人见礼后,她便被村正的儿子引着坐到了常家老三媳妇的斜对面。
这位置紧挨着门槛,在所有人的下首,除了眼神,根本不可能与常家老三媳妇有任何言语上的交流的。
等人坐下后,知寨是县里派来的驻镇人员,不是本地人。尽管此事应该他管,他还是偏头看向里正,与他眼神交流一番,询问道:“里正,既已人到齐,不如开始吧?”
里正捋着胡须,笑着坐了个请的手势,道:“此乃知寨所长,老朽就不献丑了。请!”
知寨冲他抱拳,看向汪采春的后娘,肃声问起话来。他道:“汪家娘子,有人称你和你丈夫,去岁九月二十三日见到常家老四将常家老三推下了山崖,致他死亡,可有此事?”
汪采春的后娘至今都无人知晓她姓什么名谁,这时代女人依附男人而活,没姓没名也没关系,反正户籍上可以不用写名,称呼汪家娘子也无甚关系。
后娘垂眸,思忖片刻,似乎有些犹豫,作势要起身说话,却被知寨拦住道:“坐着回话即可。”
“谢知寨。”后娘咬咬唇,垂着眼帘道,“那日的情形,先夫也曾仔细与我说了一番,并未亲见常家三郎被人推下山,只是……”抬眸扫了屋里的人一番,听得知寨说“但说无妨”,才又道,“只是隐约瞧见个身影像常家四郎。那日,先夫与常家三郎一道去后山砍柴,先夫手上有些把式,看到一只野兔就去追野兔去了。想着常三郎也常年到后山砍柴,并不觉得他有危险,走得有些深。等听到有人喊叫,急忙返回时,并未寻到常家老三,只是隐约看到常家老四的身影。”
常家老三媳妇等她说,咄咄逼人地质问道:“汪家娘子,常家给了你什么好处,你替他们遮掩?你别忘了,是谁打死了你丈夫。”
后娘抬眸觑了知寨和里正一眼,期期艾艾地道:“小妇人的先夫为常四郎酒后打死。也是深恨其人,诸位来之前,我们两家还在打架,他们家打伤了我那一双继子女,还在床榻上躺着,生死不知。小妇人并非收了常家的好处,只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绝不敢胡乱攀扯,若说小妇人亲眼所见,倒是有一桩极碍名声的事体,怕说出来三郎娘子不爱听。”
“你……”常老三媳妇眼睛瞪得极大,眼睛红得像桃子,如此一瞪,极其骇人。“说!”
知寨皱了皱眉,看向汪采春后娘道:“你这样做很对,知便是知,不知便是不知,不无端攀扯旁人。既然这位娘子不惧,你且说来听听。”
后娘咬了半天唇,似乎下定决心,才吐了口气道:“去岁夏日,有天下暴雨,常老四喝多了酒,他家锁了门,就从我家院子翻墙回家。先夫出门未归,小妇人因为有贼人,便去看,竟听到那常四郎,嘴里喊着‘三嫂,三嫂,我来啦,可想坏四郎啊……”
她的话还未完,便听到常家老三媳妇高声呵道:“你胡说!”
此番,很显然是常家占了先。
汪采春后娘这番话不但没帮她作证是常老四杀了常老三,还被泼了一盆脏水,是她勾引了常老四。
常家众人被常家老三媳妇带来的人给压着丢脸,早已气得要吐血,但奈何人请动了里正和知寨,只能暂且忍了。他们原以为汪家与常家闹成这样,必然是要顺着老三媳妇的话说,没想到会峰回路转。尤其是老常叔高楼,大呵一声道:“你才她娘的放屁。汪家她婶子,你说,继续说。反正我这老脸已经丢光了,还有什么可怕的。我要看看这小娼妇到底干了什么好事儿,还有什么脸要抱走我老常家的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