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简兮说完,那老者捋了捋胡须,又问道:“那刚才丫头念的那首诗,却是谁传授于你?”
顾简兮眼睛转得滴溜快,自然是殷老头念过,她记下来了。莫非这老神仙跟殷老头有渊源?殷老头隐居十五年,不能随便将他说出来。但若是这位老神仙也读过这首诗,而知道这首诗的人又极少,那么老神仙就是猜也能猜出来,我再瞒着岂不是不敬?唉,真是左右为难。顾简兮小脸都要打结了,思前想后,对老神仙道:“是我和兄长的老师曾经读过这首诗,他读此诗时神色悲怆,故晚辈记得尤为深刻些。方才随口胡诌出来,若是对老神仙不敬,那就罪过了。”
“敢问姑娘,你那位老师,可是姓殷?”
这下顾简兮和顾赫扬全愣住了。这位老神仙竟然认识殷先生?
“真是世道轮回,上苍注定,哈哈哈哈哈……”老神仙长长的笑起来,那笑声回荡山脉,震耳欲聋,气息强沛,把顾简兮和顾赫扬惊得大气也不敢出。
“两个好孩子,还不过来见过师祖?”那老者捋着胡须向顾赫扬和顾简兮道。
“师祖?您是殷先生的老师?”顾简兮和顾赫扬简直要惊掉下巴了。
“正是。”老者应道。原来,眼前这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正是人称“山中宰相”的陶弘景陶真人。陶弘景是南朝士族出生,二十岁时被引为诸王侍读,后拜左卫殿中将军。三十岁收殷澜为徒,将全数学识、经纬之术授予殷澜。四十岁遍游名山,五十岁,传上清大洞经禄,开道教茅山宗。梁帝即位后,多次派使者礼聘,坚不出山。朝廷每有大事,常以书信往来相咨,故在当年被时人称为“山中宰相”。再后来,陶弘景隐居山中,不再过问世事,学生殷澜舍不得老师,长跪求老师下山,陶弘景留下那首《诏问山中何所有赋诗以答》让殷澜转交梁帝,不理会殷澜的凄然挽留决然而去。自此,陶真人遍游名山,后来停留这武当山中,不知过了多少年。
“那到底是过了多少年呢?”顾简兮听完长长的故事,托着下巴问。
“记不得喽,老朽到底活了多少年,至今自己也不知道了。反正日月轮回,沧海桑田,人间的年月,不过是交替无常的晴雨,岁岁枯荣的草木。”
“师祖,您不说,我还以为您是神仙呢。那您刚才说什么世道轮回,上苍注定,又是什么意思呢?”
“你这鬼丫头,可不是注定是什么?”陶真人缓缓说道。“我这一生,确不知自己活了多少岁,但于人间,也并无太多留恋,百法纷凑,无越道、儒、释,自诩已得尽这人间的道理,了无遗憾。但唯一放不下的事,就是所欠的一段情。当年我立志遁入山中,我那傻徒弟执拗,长跪不起,求我隐于他身边,好尽孝道。但我最终还是从己所愿,辜负了他一腔真情。这一段尘缘,我确是未了。但冥冥中自有安排,你这丫头进山之时,竟诵出我让他转交梁帝的诗,你说,你可不是来讨我还债来了么?”
“啊?”顾简兮惊呼!这天地的造化,何时以人意为意志。
“不错,老朽最近已近开悟了。这几日内常心有感,不久当去了。我这一身修为,却不忍随了我去,你们两个孩子随我来,我要将这一身修为,尽数传授于你们,以还殷澜长跪不起之情,如此,我即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