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里外,吴州城内的贺承绪自然是没这个心思去为流民疾苦而同悲落泪。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现在在做什么。陈琦回来那日,他与亲信众人商议过后,便返回后堂。但在推门而入的那一瞬,这个借陈琦来假传圣旨进而把控吴州的谋划便突然涌上心头。
他这辈子谨小慎微,三十年官场的摸爬滚打从来都是如履薄冰。这样大胆的想法让他自己也觉心惊肉跳,不过许是半辈子的隐忍急需一个释放,他的决心下得飞快。
干了,不会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两天,只用了两天就拿下了经略军和转运司,这比贺承绪料想的还要顺利。虽说这个经略军只剩下了不堪大用的架子,但毕竟还能叫军队,御敌虽不成但还能拿来震慑百姓。重要的是转运司,其管辖的吴兴仓里光粮食就足以供吴州城内百姓吃上四年,其他盐铁钱货更是不可计数。在以前,贺承绪哪敢想自己有天能把手伸到这来。
转运?转运给谁,老皇帝是生是死都难说,到头来还是便宜了贺某罢了。
如今一切妥当,就该到贺承绪满足虚荣的时候了。那圣谕上既然已经擢升他为山南采访使和吴州防御使,这刺史府便不可再待了。他急令人把闲置许久的采访使府衙收拾一番,准备择个良辰吉日搬进去,到时候再大宴宾客如何如何,自不在话下了。
至于陈琦这个被利用的关键人物如何处置,其实贺承绪也有几分犹豫。他不想杀陈琦,或者说现在不是杀他的时候。毕竟在这场谋划外还要披着的冠冕堂皇的皮,陈琦逃出京城带回圣谕,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任谁都会觉得这里面有鬼,这样做对于贺承绪来说没什么好处。再者贺承绪也有几分惜才,自己把控吴州也需要人手,若陈琦知趣配合,何乐而不为呢。
现在对他来说最要紧的事,一是探查北边叛军的动向,二是如何解决李文昱。
北边的情形尚不可知,毕竟事发突然,派出去的人才出发两天,贺承绪只能等着。而李文昱就摆在眼前,贺承绪自己心里有鬼,也就怎么看李文昱都不自在。按说当年那场风波之后,他李文昱就该弃官远走,却偏偏托重金入朝求人疏通,使得发落为吴县县令。这些年来他李文昱一直装疯卖傻扮成狂士,不是骑驴饮酒就是公堂剃须。可贺承绪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厮心机深重,绝不是善罢甘休的人。
之前他朝中有人,自己不好再赶尽杀绝。现在国已不国,朝也不朝。若还让李文昱据于县公之位,免不得又要生出事端,得找个事由把李文昱一劳永逸对的解决掉。
这两件事,贺承绪都交给了那日在府中出谋划策的沈溪。
沈溪,字山源,正是那日裴府为裴志青解围之人。
如今,贺承绪的亲信门生大都已被安插在各处府司衙署,均是鸡犬升天般的官升一级。唯独沈溪还端着幕后谋士的架子,不受官职,只是时常伴在贺承绪身边。
有仆役来报,说沈溪求见。
“引他在前堂候着。”
沈溪此时前来颇有些仓促,贺承绪料想定是自己交代之事有了进展。也就不再耽误,直奔前堂而去。
贺承绪才入了前堂,沈溪便起身快走了几步,喝退了仆役后又向外张望了几圈,转手便把门关得严严实实的。这令贺承绪摸不着头脑,莫非出了什么天大的事?这以前一直端着架子的沈溪怎么如此战战兢兢。
“贺公,形格势禁,恕学生不得不如此谨慎。”
沈溪待贺承绪坐定,才一五一十的将自己探知的消息说出来,毕竟他也怕这一连串的消息将自己的老恩师吓坏了。
他此来有三件事,犹豫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先说形势没那么严峻的那一件。
“贺公,学生奉命查探李文昱最近动向,其与陈琦相处的好像并不融洽,两人很可能已经爆发了一些冲突。不过尚未证实,毕竟李文昱的县衙被他经营的针插不进水泼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