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稷诡异莫测的双眸,在殿内灯火的映照下,散发着嗜血的光芒。
我望着一片混乱与哭嚎交叠的景象,只感觉他是那样的可悲与可怕!
我用力甩开他紧握住我臂膀的手,后退着与他拉开距离,焦灼地望向魏冉和白起。
刚转过头,我便看见义渠王挥刀砍向了正避开孩子的魏冉!
“阿冉小心!”我目眦欲裂!
魏冉闻言立即转身抵挡!白起则见机而作,飞身一剑贯穿在义渠王肩头!
“敖鹰!”太后撕心裂肺地哭喊响起!却被阿稷牵制着无法上前。
“噗!”义渠王喷出一大口鲜血,步伐虚晃着向后退去,倚靠着墙壁不肯倒下,他的两个孩子如同失去庇护的小兽般,蜷缩在他脚边呜咽着。
激战落幕,这王陵终将归于寂静。
“阿冉!”我惊惧着飞跑至魏冉身边,看着他的伤痕泪如泉涌。
“无妨,别怕。”他惨白着唇色伸手为我擦去泪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义渠王虽已是强弩之末,却仍旧昂扬着气势不愿低头认输。
他望着殿内众人狂妄地大笑起来:“魏冉!白起!本王今日纵然身死,可焉知你们二人他日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他愤恨地怒吼着:“你们以为,这竖子会放过你们不成!本王的今日,就是你们的明日!”
飞鸟尽,良弓藏。
他诛心的话语刺得我一颤,我看向魏冉,他漆黑如曜石般的眸子正也回望着我,随后轻然一笑,冲我安心地点了点头。
“义渠君,你不必离间舅父与武安君。”阿稷缓步向前,殿内众人也渐渐围拢了过来。
“他们乃是我大秦的将士,自然是要以我大秦的利益为先,你和你的两个孽障狼子野心。”阿稷淡漠地勾起唇角:“早就人人得而诛之了。”
“竖子!”义渠王大骂:“你果然同你的老子一样,阴险狡诈!”
“尽情地骂吧。”阿稷冷笑:“很快你就会骂不出来了。”
“舅父,忘记你答应孤的要求了吗?”阿稷转头望向我们:“孤要你亲手,将这两个孽障和义渠君,当着母后的面杀掉。”
我大惊,阿稷这是要完全将魏冉和太后之间的亲缘斩断!他要让他的舅父与母后再无修复关系的可能!
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再与杀死自己孩子和丈夫的刽子手和平相处!
我先前还以为他只是让魏冉筹谋了这场鸿门宴,却没想到,他要让他亲手杀死他们。
好个一石二鸟的手段,既除去了义渠王父子三人这个巨大的隐患,更将从前揽取大权、密不可分的国相与太后拆解的分崩离析。
他终于成为了那宝座之上、运筹帷幄的君王。
“不可以!不可以!”太后被几个士兵阻拦着近不得身,只能绝望地嚎啕大哭。
魏冉沉默着,握剑的手微微颤抖,那两个孩子,与他同样血脉相连啊!
“舅父,你要反悔不成?”阿稷笑的宛如地狱之神。
一瞬之后,魏冉掰开我握住他的手,终于一步一顿地向前走去。
“魏冉!他们也叫你一声舅父啊!”义渠王怒不可遏。
所有人都屏声息气地、望着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人间惨剧,那两个孩子躲在早已不能护他们周全的父亲身下,不停地瑟缩与哭泣。
我泪眼朦胧地看着这一切,历史的必然性,我又如何能够阻止得了呢!冥冥之中,我反倒还成了推动者与帮凶。
正当我满心凄惶地想转过头去时,一股凶猛的力量突然从身后袭来,直推的我不住向前踉跄而去!
“媛儿!”
几道惊慌的声音同时响起,可事发突然,任何喊叫已成枉然,我狠狠地栽向义渠王面前,登时便被他扼住了脖颈!
“媛儿!”魏冉惊慌失措:“放开她!”
“放开她?”义渠王嗤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内弟不觉得自己的要求太过分了吗!”
他手中的力道渐渐收紧,我被捏得脸色涨红喘不过气。
“媛儿!”白起立马惶恐地想要上前。
“不许过来!”义渠王大喝:“你们若再靠近一步,本王立马捏碎她的骨头!”
“住手!”魏冉揽住白起慌乱的步伐:“你想要的无非是能够活命,一切皆有商讨的余地,但你若敢伤了媛儿分毫,本侯保证大秦的铁骑定会踏平你义渠每一寸土地!”
“本王自知已是在劫难逃,可吾儿却命不该绝,你若还想要你夫人的性命,就必须保证他们的安危!”
“好。”魏冉毫不犹豫的答道:“本侯向你保证。”
义渠王却又斥道:“即使你能说到做到,那竖子怎么可能会错失这大好良机!”
“放了她。”阿稷呼气稳住不安的声线:“孤饶这两个孽障不死。”
“哦?”义渠王疑窦丛生,突然又放声大笑起来:“没想到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竟能使得你们三人皆乱了心神?”
“哈哈哈哈…简直太可笑了。”义渠王狠狠瞪向魏冉和白起:“本王说的没错,你们二人早晚都会死在这竖子手上。”
“竖子!本王如何能够相信你?”义渠王向阿稷怒道:“难道只凭你三言两语?”
“让司马将军在义渠王的亲卫里挑选二人,送这两个孽障离开。”阿稷低头对身旁的士兵吩咐道。
“是。”士兵拱手。
我被义渠王禁锢着一动也不能动,他的手捏住我喉头,让我痛得连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无助恐惧地望着魏冉。
“你将手松开!”魏冉暴怒:“不许弄疼了她!”
“别着急啊内弟,只要本王的孩儿们离开这里,本王自会放开弟妹。”义渠王不屑地说道。
不多时,司马错便带着两个身穿外族服饰的彪形大汉到了甘泉宫。
他们几人一见面,便用我们听不懂的异族话语交谈着,不一会儿,那两个义渠人便抱起了孩子准备离开。
“大王,三思而后行啊。”
一道声音突然在大殿外响起,只见范雎疾步匆匆地从夜色中赶来,行至阿稷身旁拱手道:“若今日放虎归山,来日将祸患无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