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自己要走近你的,我甘愿受她刁难。”我轻拍着他安慰。
“不,我绝不允许她再刁难于你。”他牵着我到榻边坐下:“几次三番的忍她让她,已用尽了我全部的耐性,这一次…”
我凑上前去封住他的唇,将他要说的话悉数堵了回去。
阵阵蝉鸣中,他翻滚着将我压倒在榻上。
我的阿冉如今处境已是这样艰难,我如何舍得他再为了我与人冲突。
云雨初歇,我蜷在他怀中微微喘息,光影洒在他蒙了一层薄汗的额间,充满了莹润的色泽。
我抬手将细密地水珠替他擦干,心满意足地抓了他的手指握在掌中。
“好久没去拜访恩师了,媛儿明日陪我走一趟吧。”他捋着我的长发:“为我和荆尧授业时,恩师就已近七旬了。”
“那时他总念叨着自己命不久矣,或许见不到我与荆尧成婚生子了。”
“没想到,却也真的让他一语成谶。”
“好在我们已是夫妻。”我紧紧搂住他,唯恐他又伤心不已:“上次去时还有作假的嫌疑,这次是名副其实了。”
他在我鼻尖一吻:“对,名副其实。”
在城中买了许多的吃食用品,又唤了马车赶到天水山时,恩师的院中已升起炊烟袅袅了。
我们叩了门进去,一位大概三十多岁的大嫂正一边抱着孩子,一边烹饪膳食。
“公子?您来了?”那大嫂一见我们便笑着迎了上来:“这位姑娘,想必是公子的夫人吧?”
“正是。”魏冉点了点头,向我解释道:“这位是照顾恩师日常起居的陈大嫂。”
“陈大嫂安好。”我冲她笑着招呼道。
“夫人客气了。”陈大嫂手忙脚乱地说着:“公子与夫人快屋中就坐,老先生怕是还在打盹儿呢。”
“好。”魏冉答道,牵着我向里间走去。
“这位后生,你找谁啊?老朽好像不识你啊?”
方一进门,恩师便从榻上站起了身,困惑地望着我们二人。
“先生,晚辈是替荆尧前来探访您的。”魏冉对着恩师深深地叩首,我也紧跟着跪了下去。
“快起来快起来,你这后生真是奇怪,探访哪还有替代的。”恩师颤颤巍巍地将我们扶起,又寻了个蒲团坐下。
“说来啊,老朽那两个弟子,还不如你这素未谋面过的后生呢。”恩师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竟一次也不来探望老朽。”
“是,他们二人确实不孝。”魏冉垂首,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哎?你这后生怎可妄议老朽的弟子。”恩师皱起了雪花眉:“老朽的弟子只能老朽责骂!”
“是晚辈逾矩了。”魏冉立刻接道。
“媛儿,将带来的糕点拿给先生尝尝。”魏冉转头对着我说道。
“好。”我从一众物品中翻出了一个盒子,走到桌案边双手奉给恩师:“先生请用。”
“这位是后生的夫人?”恩师看了看我问向魏冉。
“是,是晚辈的结发之妻。”
“好好好,好的很啊。”恩师瞬间眉开眼笑:“你这后生是个有福气的,不像老朽那些个弟子啊。”
“授业半生,竟一个成家立业的也没有,老朽都这把年纪了,连个徒孙也没抱上,不知哪日就黄土覆面咯!”
魏冉闻言一顿,随后将目光向我探来:“先生一定要固养自身,总会抱上的。”
我脸一红,这个登徒子,怎么什么话都说!
正当我尴尬的手脚无处安放时,屋外传来了一阵婴孩的啼哭,我急忙借口去帮陈大嫂哄孩子,逃也似的出了屋。
“陈大嫂,我给你打下手吧。”看着陈大嫂如此忙碌,我连忙想接过她手中的厨具,却被她灵巧的一躲。
“这些粗活儿,哪能让夫人来做啊。”陈大嫂笑眼弯弯:“公子雇我们照料老先生,可是给了很多的银钱呢,幸得了这么一份儿差事啊,才能养活我们一大家子人呢。”
“是吗。”我低头一笑,就知道他心细如发。
“是呀,我们夫妇二人,已照料老先生近十年了。”陈大嫂乐道。
我不禁摇头苦笑,他的冷漠与倨傲,总让世人以为他是个冷心冷情之人,可结果,他却是最温柔、最良善、最傻的那个。
一言不发的在背后做着这些别人看不见的事,没人知道,没人在意,更不会有人铭记。
“公子与夫人成婚多久啦?可有准备养育孩儿了?”陈大嫂与我话起家常来。
“已近半载了,养儿育女之事随缘吧。”我不好意思地说道,怎么今日全是催生…
“是呀是呀,这些啊,全都凭缘分。”陈大嫂说着,端起托盘向屋中走去:“夫人快请进屋用膳。”
“好。”我点头跟上了她。
大概是我这身体太弱的原因吧,同那些刚成婚就怀孕的女子相比,我确实没什么子女缘分,前几日去赵大哥的茶肆铺闲坐时,听说赵大嫂又再次有喜了。
而我却连半点苗头都没有。
说来阿冉应该很喜欢孩儿吧,毕竟在这个时代,同他一般年岁的,早就当爹爹了。
进入屋中时,魏冉正陪着恩师对弈,他们你来我往地入了迷,午膳都放冷了才用。
“你这后生的棋艺是谁教的?颇有几分意思。”恩师赞许地看着魏冉。
“是位同您一样岁数的老先生。”魏冉再度叩首:“他待晚辈如亲如子,付诸心血教导多年、倾囊而授,晚辈感激涕零。”
“快起快起,你这后生倒是有情有义。”恩师扶起魏冉:“用膳吧。”
“是。”
与恩师分别时,步履蹒跚的小老头儿,孤身一人久久地站在院门口,凝望着我们渐行渐远的身影。
我和魏冉回首几次,他就冲着我们挥手作别几次,那时的我和魏冉还不知道,这竟是人生中、最后一次与他会面。
这人世间的面,果真是见一面少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