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女子的命运就是如此吧,宛如随风而起的蒲絮,落在哪儿便在哪儿,从来都由不得自己。”我一声嗟叹。
其实不止女子,这世间所有的人,都有逼不得已力不从心的时候。就连我的阿冉,也从昔日的权柄在握,变成了如今淡泊宁静的模样。
尽管我从来就不在意他的身份与尊位,可他的心中,是否会有失落和沮丧呢。
青禾是个心思简单的,不明白我为何突然感叹,只不明就里地望着我。
“青禾,我们来得仓促,没有准备什么好的贺礼。”我回过神来,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这是入城时买的一对儿小金锁,就当做是给孩子的见面礼吧。”
“使不得姑娘!”青禾推着我递向她的手:“奴婢成婚时,您就将您以前的全部积蓄赠予奴婢了,哪儿还有再收贺礼的道理。”
“拿着吧。”我不容分说地塞在她怀中:“这是我作为姑姑赠给孩子的,有什么不能收的。”
“哎呀姑娘…”青禾仍想推拒。
“打住。”我抓住她欲还回的手:“再坐坐我就得走了,你真要将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拉拉扯扯上吗?”
“姑娘,您就不能歇一晚再陪陪奴婢吗。”青禾瞬间哭丧了脸:“奴婢好不容易才将您盼来。”
“青禾,早走晚走都得走,我和阿冉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呢,我怕时间会来不及啊。”眼中泪水垂落,我也很疑惑,为什么我总在和那些令我牵肠挂肚的人说分别呢。
“姑娘,奴婢舍不得您…”青禾低泣。
“我也舍不得你们啊。”我上前一步抱住她。
许是我们的交谈声吵到了熟睡中的小奶娃,小小的人儿惊惧地张开手,突然哇哇大哭起来,我连忙松开了青禾。
“孩儿不哭不哭,娘亲抱抱。”青禾将孩子抱起,柔声轻哄着。
“怎还孩儿孩儿的唤,还未给小家伙起名吗?”我疑惑地问着青禾。
“是呢姑娘,我和子义都没什么学识,孩儿都三月多了,名儿也还未定下。”青禾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起名也未必非要有多高的学识才行,只要能承载你们对她的期望就好了呀。”我无奈地摇头,这夫妻二人真是实心眼到一块儿了。
“姑娘,您给孩儿起个名吧!”青禾双眼一亮,拉着我大喜过望:“没有您就没有青禾的今日,您来起名最合适不过了!”
“这不妥,孩子的名字当然是父母来取最好…”我连连摆手。
“合适的夫人,青禾所言,子义觉得甚妥。”
魏冉周重和田子义不知何时到了前厅,三人面上皆是笑意吟吟。
魏冉站于他们二人中间,修长的身姿如冷杉般傲然挺立。琼林玉树,高出云表,这便是我的夫。
“姑娘就替孩儿起个名儿吧,您看子义也很赞同呢。”青禾再度拉着我的衣袖恳求。
“好吧好吧,让我想想。”我应下声来,细细思索。
脑中帧帧画卷闪过。灯下那人的眉眼盈盈处,风光无数。
“人生聚散长如此,相见且欢娱。”我向着田子义和青禾说道:“就叫见欢吧,时时相见,日日欢娱。”
“相见欢。”魏冉定定地望着我接口:“但愿从今日,时时相见欢。”
我们的视线静静交汇着,情意万千。
“见欢?好名字。”周重赞道。
“多谢姑娘赐名。”田子义与青禾大喜,向着我躬身行礼。
“见欢,望你这一生所遇见的每一个人,都能够给你带来欢娱。”我轻轻戳了戳那肉乎乎的小脸蛋儿,无限温柔。
“姑娘既如此喜爱孩儿,就尽早同侯爷诞育几子吧,也好将姑娘的美貌和侯爷的睿智,传承下去啊。”青禾乐呵呵地朝我眨着眼睛。
“不急,那些长远之事并不在本侯的思虑之内。”魏冉快速走过来牵起我的手,满面和风:“夜已深,夫人该跟为夫走了。”
我低下头有些羞赧:“好。”
心中却知晓,他不过是怕青禾的话,会影响我好不容易有些欢乐的情绪而已。
“这就要走了?”青禾急红了脸:“再坐坐吧姑娘。”
“青禾,侯爷与夫人还有正事。”田子义宽慰她:“等见欢大些,我们再去探望便是。”
“是啊青禾,如若缘分使然,必还有相见的一日。”我最后抱了抱她:“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孩子,务必要带着我的祝愿,美满地过完一生。”
青禾,那些我得不到的幸福,你一定要得到才行啊。
与田子义和青禾道别后,我们三人就着夜色,在城外的驿馆暂住了下来。
凛冬将过,旷野上已不再是冰封千里,偶有寒风吹拂,带着二月里斑驳的月光。
我倚靠在楼上微微敞开的木窗边,落寞地望着被月色浸染的大地,树影浊浊,雾气沉沉。
“在想什么?”轻缓的脚步声响起,魏冉自身后拥住了我。
“没什么,只是分离使人心下有些惆怅。”我握住他环在我腰间的手。
“无论去与留,俱是梦中人。”他将头置于我头上柔声抚慰:“只要彼此心中记挂,又何须在乎短暂的分别呢。”
“阿冉,除夕夜宴我被扣下后,你毫不犹豫地就交出了手中兵权。”我转身望向他:“也正是因为没有了这些让他忌惮的东西,他才将你逼迫至此番境地。”
“失去这所有的一切,只为了一个我。”我认真地凝望着他的双眸:“你会不会后悔?”
他默默地注视我良久,随后低下头深深地吻了过来。
大掌合上窗叶,搂着我的腰旋转至榻间,漫长又炙热的纠缠之后,他低喘着在我耳边轻语:“从未有过片刻的后悔。”
“只深觉给你的还不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