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黑的时候,热闹了一天的人们渐渐散去了。 郝雪瑛帮衬着国闲老婆将狼藉一片的院子给整理了。孙若刚眼睛看不到,他在院子里坐了会儿,自己用手扶着墙去了西屋炕上。 郝雪瑛收拾完,端了盆温水进屋。她爬上炕将窗帘给拉上了,关上屋门之后,她凑到呆坐在炕边的孙若刚身边,挥手闻了闻他身上的酒味,果然酒气扑鼻,熏人得很。 “你下来。”郝雪瑛命令道。 也不知怎么的,郝雪瑛打重生之后对孙若刚一点儿怕觉也没有,可能是他两辈子都是瞎子,她从心里觉得他可怜,就将自己的角色定位在了照顾他的那个层面上。所以,她对他说话的时候并不怎么客气。 孙若刚乖乖从炕上下来。 郝雪瑛蹲在脸盆跟前,看眼他站的方向:“你往前迈一小步,蹲下。” 孙若刚跟个机器人一样,往前迈了一小步之后蹲了下来。 “闭眼。”郝雪瑛看着他闭上眼睛之后,她撩起温水给他洗脸,连带着他的脖子也帮着洗了两把,洗完,她拿出一旁早准备好的肥皂,抹了些在手上,搓出泡沫之后,她抬起双手去搓揉孙若刚的脸。 好好将他的脸和脖子洗净了之后,郝雪瑛拿出自己备好的牙缸牙刷:“喏,自己刷刷牙,我出去一会儿。” 孙若刚头一遭被女人侍候着洗脸洗脖子,脸上早红得一塌糊涂,听见她让自己刷牙,也没做多想,便低头刷起牙来。 郝雪瑛拉开门走了出去,碰到国闲老婆,她笑着说了句:“婶子,我去去就回。” 夜幕中,郝雪瑛一路小跑跑向了自己家,在自家门口的草垛边,她停了下来,四下看看无人,她手伸进草里扒拉着找自己白天藏的行李,可扒了几下之后,没找到。她有些吃惊,往深里扒了扒,还是没有。 “被人偷了?”她摸摸头,表情有些沮丧,要知道那里头除了衣服之外可还有三百块钱呢。三百块钱放在现代那不当什么钱,可在八十年代初,三百块钱可是笔不小的数目,得郝雪瑛打好几个月的工才能赚回来。 正在郝雪瑛愁眉不展的时候,草垛后冷不丁冒出颗人头,把郝雪瑛吓了一跳,待看清是自己老妈之后,郝雪瑛有些埋怨:“妈,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死人的。” 雪瑛妈看看四下无人,忽的拉住闺女的手,躲到了草垛后头。 郝雪瑛有些奇怪:“妈,你这是要干嘛?” 雪瑛母亲有些激动:“闺女,这结婚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妈还是觉得,你跑是对的。白天的时候你也听到了,孙国闲两口子没打算一直管你们哪。医生可是说了,孙若刚的眼睛这辈子看不见光亮,你跟着他,以后可是要吃一辈子的苦的。” 郝雪瑛听到母亲这样说,愣了一会儿:“妈,你也早知道我想跑的事情?” “孩子,知女莫若母,妈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心思。妈不怕人说闲话,只要你过得好,怎么都行。要是孙若刚不瞎,你嫁就嫁了。可他瞎了,不能让他耽误你一辈子。听妈的话,趁着天黑,赶紧跑吧。我去前面看过了,冯炫荣就坐在家门口抽烟,你要是同意的话,妈去给他递个信,你们现在跑,完全来得及。”雪瑛母亲将一直抓在手里的包袱塞到了女儿手里。 “妈,我可是跟孙若刚领了证,现在跑,那属于出轨了。”郝雪瑛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没想到老妈担心自己担心到这个样子。 看来上辈子逃婚顺利,老妈功不可没。难怪她白天的时候还觉得有些不对劲,老妈见到自己回来时,那个眼神竟然有丝失落,她当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等你走后,妈想办法把婚帮你离了。你只管远走高飞吧。冯炫荣头脑灵活、能说会道,肯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郝雪瑛有些感动,又有些无奈,她很想告诉母亲,正是她眼中头脑灵活、能说会道的男人,上辈子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样。 可她知道即便自己说了,母亲也不会信的。毕竟现在的冯炫荣看起来,还是极讨长辈喜欢的。 她握了握老妈的手:“妈,你快回去吧。我自己有数,一定会将日子过好的。” 她不顾母亲担忧的眼神,拿了包袱赶紧往回跑。 人的身体一旦有了缺陷,很容易变得敏感。郝雪瑛唯恐自己在外面待的时间久了,会让孙若刚以为自己又跑了。 她气喘吁吁的跑回屋子。 孙若刚还蹲在地上,牙已经刷完了,牙缸放在脚边。他就守着一盆浑水蹲在那里发呆。 郝雪瑛拍拍他的肩膀:“你先站起来,我去倒水。” 郝雪瑛倒了水,又重新端了盆干净的温水进来。 她将水放到地上,自己撩水洗了洗脸,洗完,她也懒得搬进搬出的换水了,找了个小凳子坐在脸盆边,就着还算清澈的水洗了洗脚,又安排着孙若刚洗了脚。 “好了,上炕吧。” 郝雪瑛倒了水,有些困倦的爬上了炕。 为了准备逃婚,她今天早早就起了。再忙活到现在,早没有半丝力气了。 她脱了上衣裤子,仅着一条小内内和一件背心躺到了被窝里。 孙若刚好象不习惯,他还愣坐在炕边。 郝雪瑛打了个呵欠:“脱衣服用不用我帮忙?” 郝雪瑛视线中,孙若刚的脸色再一次的红了。 她都不记得这一天孙若刚红过多少次脸了。 看来是个情窦初开的童男子,没怎么撩拨就脸红心跳的。 当看到孙若刚双手伸到颈下准备解中山服的钮扣时,郝雪瑛忽然说道:“先关灯再脱衣服吧。” 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来面对一个男人的身体。 反正光明对于孙若刚来说没有任何意义,索性让他在黑暗中脱衣吧。 孙若刚拉了下灯绳,灯光灭了。 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孙若刚掀开被子躺到了郝雪瑛的右侧。 停了好一会儿,郝雪瑛的腰上一热,竟是孙若刚的手搭了上来。 郝雪瑛内心一激灵。 这个瞎子要行使丈夫的权利? 她的身体瞬间就绷紧了。 拒绝不是,不拒绝也不是。 两人领了结婚证就是合法的夫妻,在一起搂搂抱抱睡觉觉都是再正常不过的。 可是,她一个刚重生过来的人,实在是没有心理准备。 孙若刚的手在她腰间停留了会儿,开始慢慢向上。 许是当了几年兵的缘故,他的手掌很粗粝,在她光滑的肌肤间移动时,带起一阵阵颤栗的感觉。 郝雪瑛的睡意烟消云散,小腹都不由自主的吸了进去。 他的手眼看要触及到山峦的刹那,郝雪瑛忽的转过了身,她抓住了孙若刚的手,声音有些发颤的说道:“你叔婶就在隔壁,我,我不习惯。等咱们搬到山上了,再,再……行不行?” 孙若刚的气息明显粗重,他缓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我们要搬去山上?” 郝雪瑛这才记起,自己光跟婶子说了,还没跟孙若刚通气。 “你叔家这么窄巴,咱住在这里不方便,连点儿亲热的空间也没有。我就想着,这人哪,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咱们明天就搬到山上的水库旁吧,那里有你爸搭的草棚子,趁着现在天暖和,咱俩想办法在那里搭个窝。好赖不济,是咱自己的地方,住得自在,也不用看人脸色,你说呢?” 住到水库边,孙若刚早有此想法,只是因为婚事的原因推迟了。 可一个光棍住草棚子没问题,若是领着媳妇? 孙若刚手掌握了握郝雪瑛的:“那样,就太苦了你了。” “有什么苦不苦的?你放心,跟着我,以后日子只会越来越好。”重生一回,郝雪瑛有信心将日子过好,她给孙若刚描绘以后生活的样子,“咱们会有房子,到时候我给你买把躺椅,天好的时候,你躺在院子里晒阳光。天冷的时候,你就坐在暖乎乎的炕上听电视节目……” 黑暗中,孙若刚用手蒙住了自己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声音略有些哽咽的说道:“娶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