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斓虽然暗地里吃惊,但也不动声色。她坦诚地说道:“这些天你教了我很多有用的东西,而我什么也没有看出来。但你今天很反常,你想向我表明你的身份。为什么?”虽然不知道她的用意究竟如何,但至少她不是想置她于死地的敌人。
邓老太开了口:“如果我告诉你,你的三姐张婵在找你,找她的妹妹张嫣。你会怎么想?”
羋斓很吃惊,但还是慢慢说:“也许她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的确。”邓老太缓缓开口。她的声音忽然不像之前那样苍老了。
她踱着步,悠悠地说:“如果一个叫张婵的人突然发现自己不是韩国相府的千金,而是秦国昌平君的女儿,在九年前因为秦王的猜忌而不得不背井离乡。”她扫了羋斓一眼,接着道,“——那当然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羋斓凝视着她,似乎这凝视可以止住自己纷乱的思绪。但她还是一针见血地说道:“你刚才说的是,一个叫张婵的人。”
“的确。”邓老太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是现在的张婵,还是以前的张婵?”
“也许都是,也许是其中的一个。”
羋斓反问道:“你怎么想?”突然发生这种事,她实在是想不出别的话可以说,又不能冷场,只好反问回去。
邓老太也很干脆:“玉珏在你这里。而你向云羿隐瞒了它的来历。”
羋斓知道云羿就是那位云老大的名字。她只是说:“我没有必要告诉他任何内容。”
邓老太挑眉道:“也就是说,你已经知道了所有真相?”
羋斓很从容地说:“盖大叔只是说,这是信物,它会指引我找到我的过去。到我可以知道的时候再告诉我。”
邓老太扬唇一笑,语气更加从容:“殿下,您没有说实话。”
“哦?”羋斓知道这个人深不可测,先生教大课的时候教过,与战者言依于谦,与勇者言依于敢,所以她在云老大面前既表现出镇定勇敢,又摆出一副弱者的姿态;与智者言依于博,与愚者言依于锐,“博”是“博”不起来了,只能用“锐”的反义词“钝”了。
在这种城府高深的人面前言多必失,少说多听、摆出一副迟钝的样子是最好的选择。羋斓便打定主意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
邓老太道:“因为你向云羿隐瞒了你的年龄。而这本来是很没有必要的。”
“哦?”
“因为他只要有一点疑心,稍稍打听一下就会知道,相府的两位小姐是同龄的,都是十岁。这实在是一个很不明智的谎言。”
“哦?”
她连续的只“哦?”不说话终于引起了邓老太的注意,又朝她赞许地一笑。羋斓见自己的小心思被发现,也不表示有什么。
邓老太看着她:“你冒着被揭穿的风险隐瞒了不该隐瞒的东西,除非是为了隐瞒风险更大的东西。”
这回羋斓没有“哦?”,她等着邓老太的下一句话。
“你的身世。因为你知道他的思路在回忆秦宫旧事,所以你知道,如果你说你是十岁,那你就是出生在秦王政九年。那一年是雷霆之年,但是任何一个了解秦宫秘辛的人,都不会忘记那个伴随着千年不遇的彗星出生的小殿下,那个离奇死亡、匆匆封棺的孩子。”
“还有,我刚提起张嫣的时候你很惊讶,但我提到昌平君的时候,你并没有陌生,你对其中曲折的兴趣远远不及你对张嫣顶替你的身份的惊讶。”
羋斓硬着头皮又“哦?”了一声,终于还是忍不住道:“这些并不能说明什么。”
邓老太忽然像是绷不住似的一笑:“其实我从面相上就看出来了,毕竟是搅动天下的人啊。而且,”她使劲捏了一下她的脸蛋儿,“还真像阿紫小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