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曼推着购物车走到超市的蔬菜区,目光落在那把青翠欲滴的小葱上,手伸出去,却在看到标价$1.99时,硬生生地顿了一下,悬在空中。
印象中,一把小葱是九毛九,七毛九,或者时间再往前推一点,是五毛九…..如果推回六年前,她还在中国的时候,买菜的大妈常常豪爽地把几根小葱随手塞进她的菜篮子:送你的!
眼前这把小葱,五根捆做一小捆,按5:1的汇率算,折合人民币10块,一根小葱要两块钱。这不是小葱,这是“金葱”!
去农贸市场肯定比超市便宜吧,林曼拿起一把小葱,又扔了回去。又突然想起大女儿陆琪说她想吃葱油面。她总不能为了一把葱跑一趟农贸市场?油费还划不来呢。
可是葱油面也不是今天晚上非吃不可……眼下这把小葱,买还是不买呢?
林曼的脑中突然跳出来一句嘲讽:“林曼啊林曼,连一把小葱你都要买不起了?你好歹是个985硕士啊!”
这句嘲讽来自于林曼的爸,林曼不由得愣了神。
记忆里,她爸站在老家那个火车站台上,手指着远处呼啸而过的子弹头列车,带着一种无法抑制的豪情与自豪。
她爸在县城火车站做了一辈子的调度员,从绿皮车一路看着升级到复兴号。他曾坚定地反对林曼出国:“国内多好啊!尤其是上海,高楼大厦拔地而起,你们两个人都有了上海户口,又是体面的白领,非要跑到温哥华去做什么?现在倒好,985硕士成了家庭主妇,夫妻俩一个东一个西,你们这样的日子怎么过?”
她爸的话就像一根针,扎得不偏不倚,刺得林曼有些生疼。
她望着那把小葱,仿佛看见了两个世界的碰撞:一个是曾经的自己,在熙熙攘攘的上海街头,衣着得体,步履轻快;另一个是现在的她,推着购物车,在超市的灯光下为了一把小葱犹豫不决。
林曼出国六年了,和陆浩两地分居了四年。
她一出国就跟风生了个二胎,做起了全职主妇,养家糊口的担子自然落在了陆浩身上。
陆浩以前在外企做技术高管,移民后的两年,工作却像是被风吹散的云,始终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这事也不能全怪他,他原来的公司在加拿大东部一个偏僻的地方开了厂,他可以去那边做个普通技术员,但林曼嫌那边太冷,死活不愿意搬。而Labor工,陆浩又拉不下脸来做,他好歹也是个985硕士———这么说来,985硕士倒更像一把枷锁了。
后来,陆浩回国创业,本想大干一场,结果疫情一来,公司还没开张就关门大吉,几年的心血全白费了。幸好靠着旧人脉,陆浩在上海重新找了个技术管理的职位,职位比以前低了一级,年薪和出国前一样,还是六十万。
稳定!
六年了,物价在飞涨啊,他的年薪在六年前还算不错,现在却显得寒酸,过日子都得精打细算。
眼看他们的同学,有当副教授的,有做处级干部的,有创业成功做老板的,还有混金融圈的在上海郊区买了别墅,实现了财务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