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想瞒他，还是怕瞒不住？”

“我不想瞒着他。”乔娜重复道，“我要向他坦白，对，我要坦白一切！”

林曼觉得乔娜这样做太冲动了。

“婚姻不是一场坦白局，有时候装糊涂才是长久之道，何必要把真相搞得像刀子一样，刺进人心呢？”林曼劝道，“有多少人羡慕你们现在的生活！你们从不用为钱发愁，也不用为了孩子操心，自由自在，想干嘛就干嘛，你难道要为了这个孩子，毁掉你和杰森现在的幸福吗？”

乔娜说：“曼曼，我不想再过那种死水一般的生活了。”

“死水一般？”林曼难以置信。

“年轻的时候，我确实享受那种什么也用操心的生活。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发现我以前的爱好突然间不那么好玩了，我常常觉得旅游变得劳累而且没什么意思，我和杰森甚至失去了对性的欲望，每个月都只是例行公事一般……我不想再那样下去了，现在我三十六了，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成为妈妈的机会。”乔娜的声音有些哽咽。

“你……真的这么喜欢孩子？”林曼问。

“也许吧。”乔娜点了点头，又更加肯定地说：“嗯，我喜欢。”

自从知道怀孕后，她想了很多，丁克真的有那么好么？岁月对于丁克女人，更加显示了它的狰狞与残酷，老了，便会感觉自己像座孤岛，越来越远地被热闹的生活孤立出去了。

她想起她这次回国后她妈对她说的话。

娜娜，人总需要点寄托才能活在世上，就怕老了之后，发现自己孤零零一个人，没有任何寄托。

她五岁时爸爸就过世了，是做中医的妈妈将她带大。也许知道世事无常，女人拉扯一个孩子不容易，妈妈很自然地接受了她和杰森的丁克。但是，自从怀孕后，她反复咀嚼着妈妈这番话，把它当作了某种生命往复的启示。

“如果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会陪着他一起成长，去我去过的那些城市，走过我见过的山川大海。我知道他会像我一样，在雨中尽情地笑，在夜里默默地哭。他会和我一样，去认识这个世界，去爱它，也去厌倦它。我突然觉得，自己没那么害怕变老了。”

林曼感慨：“是啊，到了我们这个奔四的年纪，’老’这个字开始变得敏感了。”

林曼又想到了自己。从去年开始，她的大姨妈就开始耍大牌，有时候几个月不露面，有时候一个月来两次，这么折腾了一年，她不得不考虑“卵巢早衰”，她也该去看医生了。

临走前，林曼担心地说：“你再好好考虑一段时间，别急着做决定，不管怎样，你都有我。”

乔娜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但有时候，海面越是平静，越是预示着风暴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