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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童养媳的日子

父亲的离去,我的生活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刚开始我还不服管教,跟叔叔、婶婶犟嘴,他们动不动就打我,那巴掌大的手印经常出现在我的脸上。他们随手抄起身边的东西就向我挥来,从来不管是什么东西,完全把我给镇住了。我才发现眼前这两个人,跟父亲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他们像两只恶狼、厉鬼出现在我生命里。他们纯粹是为了折磨我而来的。曾经,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整天无忧无虑;如今,我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像一只陀螺,不停地旋转,完全被生活的苦难所包围。我小小的年纪就背负着各种沉痛的过往,心灵受到极大的创伤。我的婶婶经常骂我:“短命鬼、养崽养死的、没人要的贱货。”可想而知,我当时有多么的难过,多么的悲愤。我多次想离家出走,可是肚子饿的咕咕叫的时候,我又偷偷摸摸跑回家找吃的。好像那个时候,小朋友也不怎么喜欢我了,她们也不再跟我玩了。

我的遗传基因比较优良,十一岁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比同龄人要高出一个头。父亲在世的时候,其实我的营养还是蛮好的,虽然家庭条件不怎么样,可是,父亲把挣的钱全花在我身上了。父亲从小在山里转悠,有很多法子可以弄到野味、野果子吃,什么野蘑菇、野蕨菜、野山楂啦……他很会捕鱼、逮蛇、抓青蛙,总时不时给我吃一顿好的,这是其他小朋友很羡慕的地方。所以,从小我营养还是挺丰富的,可能基因也好,所以长得也高。十一岁我已经开始发育了,胸脯微微隆起,也第一次来月经了。我越发长得好看,出众。高挑、苗条的身段,细长柔美的脖子,大大的眼睛,尖尖的下巴,瓜子脸。双手修长,手指也修长,又白又嫩滑,要不是经常劳动,我一定更加的迷人。我发现很多男人都喜欢往我身上看,他们直勾勾的眼睛像一团火一样向我奔来。我那个比我大五岁的堂哥,似乎也为我的美貌所迷惑,他总喜欢对我动手动脚,总想占我的便宜。我很讨厌他,觉得他很恶心,每次他对我动手动脚,我都把他推开。

十一岁那年的暑假,家里大丰收,摘了很多的西瓜,于是,叔叔、婶婶让我跟堂哥去县城卖西瓜。那天,骄阳似火,热浪一波接一波来袭。我家离县城有十几里地,一大早我就跟堂哥拖着板车,拉了整整一车的西瓜。一般从家里到县城,需要走两个来小时的路。我们五点就出发了,一路上走的很快,可是有一个很大的陡坡,我们使了很大的劲都拉不上去。那时,堂哥在前面拉,我在后面推,拉不上去,他走过来就给我一巴掌,还踢了我一脚,非说是我故意不使劲。我跟他解释,我已经把全部的力气都拿出来了,这不能怪我,是这个坡太陡了,拖的东西太重了。可是,他非说是我故意不用力推,在假装使劲,让他难堪。我百口莫辩。我知道他是在故意报复我,他知道我讨厌他,总是找理由来欺负我。

我的两个堂哥都很坏,脾气都很暴躁,而且,都是那种吊儿郎当的人,在村里是出了名的。他们经常去偷别人家的鸡,趁别人不在家,翻墙进别人家里偷东西,尤其是那些孤寡老人,都不止一次被偷。他们偷鸡摸狗,什么都要,把别人家晒在外面的花生扛回家,甚至把别人晒在外面的稻谷也扛回家。每次看见他们偷东西,我都不敢往外讲,我怕挨打。很多时候丢东西的人,也知道是谁偷了他们的东西,可是,没有当场把人抓住也奈何不了人。不仅我的两个堂哥喜欢偷鸡摸狗,我的叔叔、婶婶也是这样,他们好几次偷别人菜地里的东西,都被抓住了。有时候是拔人家地里的萝卜,有时候是拔人家地里的葱、蒜,有时候是摘人家地里的玉米,总之,就喜欢做些小偷小摸的勾当。因为平时自己懒,不想种,可是,又想吃,那只能是偷了。我那个比我大八岁的堂哥,还因为偷别人家的东西被抓住,罚款播映了一场露天电影。如今,那个大的堂哥已经远走他乡去打工了,只剩下这个比我大五岁的堂哥还在家。

那天,多亏有陌生人的帮忙,我们才把重重的一车西瓜拉到县城。到了县城,我堂哥就把卖西瓜的任务交给我,然后,他自己一个人不知道跑哪去玩了。他不会卖西瓜,因为他不认秤,他都初中毕业了,可是傻不拉叽的。他每天都去学校上学,其实什么也没学到,就是跟一群不学无术的家伙瞎混。我虽然没有上过学,但是我懂的东西比他要多得多,而且,我算数也快。王强对我一直很好,他爹妈也是,他家的书我随便都可以借出来读。父亲还在世的那几年,虽然我到处玩,可是也读了很多的书。我还拿王强的试卷来做,做的又快又好,王强的爹夸我是个天才少女。他父亲还经常感叹:“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孩没法上学!”王强的亲生母亲在他还不到两岁的时候就死了,他父亲又给他找了个后妈。这个后妈也生了两个孩子,不过她对王强一直很好,就跟亲生的一样。我去到王强家,时常很羡慕他有这么温馨的一个家庭,有时候我也好想有这样一个家。那时我还幻想,怎么不是他家把我当童养媳给收养了呢,如果是作为王强的童养媳,我一定很乐意。

天气热,西瓜很好卖,自家种的相对也卖的便宜。而且,自家种的都是自然成熟的,吃着也健康,所以很多人都乐意买。有时候,一来好几个人要买,我一个人都忙不过来。天气是真热,毒辣的太阳晒得水泥地板吱吱地响,像是在烧火烤麦子一样。远远望去,感觉地上有一股毒气不停地从地底下冒出来。幸好,我是躲在一棵大树底下,不然这一天晒下来,那不得脱几层皮。快临近中午的时候,整车西瓜就卖了快三分之二了。大概快一点钟了,我的堂哥才再次出现。他只递给我两个馒头,说他已经吃完中午饭了,这是给我留的。我就着西瓜把两个馒头吃了。三点钟不到,整车西瓜就卖完了。回家的路上,两个人基本上没有说话。

十二岁那年,村里开山砍柴,我成为了家里的半个主力军。那时,已经是大冬天了,离过年已经不远了,庄稼基本上都收割了,相对要清闲一些。经过两年的磨练,我也像其他的农村孩子一样,什么事都会做了,而且做得比其他的孩子都要好。我小的时候,农村烧火做饭、煮菜、烧水、熬猪食都是烧的柴火。每家每户都有自己的山林,不过,平时不准随意上山砍柴,既是为了防止乱砍乱伐,也是为了防止有人偷别人家的木柴。每年只有一次开山砍树,一般都是持续一个月,这很像以前的计划经济。平时只允许去山里扫些落叶回家搂火,而且每天都有人巡视山林,如果平时你找的柴火,有不是干枯的枝干就会被没收。第一次,第二次被警告,如果屡教不改就要被罚了。我去放牛的时候,每天都要扫上一包枯死的落叶回家,不然就会挨骂。

伐木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那些高大的树木我是奈何不了的。我只能砍一些灌木跟小乔木,那些高大挺拔的树木都是生长好多年的了,树干粗壮,高耸入云,树冠层的枝条都是又粗又长,每棵树都要分成好几截才能搬得动。要把这么粗壮的树木放倒,需要不少的力气。一般都是用锯子锯,两个人来锯,每人握住锯子一边的木柄,然后相互使劲拉扯,你来我往,一棵树木至少要锯上半个小时才能倒下。有的时候,还需要用斧子砍来起辅助作用。一棵树木要分成两段,否则搬不动。一天下来也砍不了几棵树,倒下的树要分段,要削去枝条,还得把削下来的枝条放整齐,一捆一捆的捆起来。然后再把它们搬到板车上拖回去。去砍树一般都带中午去,如果是比较近的可以回家吃中午。去山里的路,都是迎着我家后面那条水渠的护坡一路延伸。一边是水渠,另一边是很陡的峭壁。路弯弯曲曲,坑坑洼洼很不好走,而且很窄,勉强过一辆板车。两车交会的时候,空车经常一半以上都推到水渠里了。我记得有一个地方很危险,中间凹下去,两头翘起来,而且两个坡之间的距离很短,只有三米。不仅是这样,更可气的是,两个坡的位置都是每边有两个凸起很高的石头,板车刚好可以从两个石头中间穿过。如果技术不好,一个轮子压到一个石头上就很容易翻车。我跟我的堂哥有一次拉板车,就整个翻到沟里了,幸好沟里都是水,不然他的小命估计就交代在那了。那一次,他逃过了一劫,可是,我就惨了,他爬上水渠对我拳打脚踢,把我的鼻血都打出来了,还一个劲地骂我:“贱货、骚货,都是你惹的事。”我在这个家总是无缘无故被打、被骂,像古代的奴隶一样活的卑微,甚至还不如奴隶。他们从来不在乎我的感受,甚至不把我当人看,我多次想逃离,却不知道逃到哪去。有时候读书里的故事,每每与自己的生活做比较,常常惹得我哭得很伤心,以至于,我越来越想父亲,越来越觉得他不应该把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留在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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