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雷格纳一脸的不爽。
“当然,这片土地上,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埋葬在这里。”
“你是不是想让我再睡一觉?”
“哼!”那人冷喝一声。
顾扬弘尴尬地转过头去,却还是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
她醒来了,真是太好了。
她还能想起他,真是太好了。
还能和他说笑,真是太好了。
顾扬弘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转身搂住李玉金的胳膊:“你还没睡醒吗?你要是不想睡觉的话,现在就起床,准备晚饭!你根本就不懂这儿的伙食有多差!我刚才都要吐了!快点!”
李玉金自然也注意到了顾扬弘眼中的泪花,不过她并没有撕破脸皮,只是微微一笑。
她自己的情况自己最是了解,这次托顾扬弘的福,她才得以安心休息。
顾扬弘一改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顿时变得惊恐起来:“瞎什么!”
顿了顿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实话,就算没有我,你也能活下去,你还挺坚强的。”
顾扬弘发现李玉金的时候,便将她转移到了自己的营帐之中,并且安排了专人照顾,可是李玉金的状态很危险,高烧了几次,就连老医师都束手无策,没有任何药物可以治愈,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李玉金自己。
不管怎么说,李玉金还是活下来了。
“就算没有我,你的厨艺也足以让很多人心动,你懂不懂?那些守卫们都很担心你,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给他们做晚饭,他们已经很努力了,却没有一顿像样的饭菜。”
“你还担心?你担心我?”李玉金忽然问道。
顾扬弘顿时气得直跺脚:“你管得着吗!啰嗦!快点,我叫人去打点水过来,你先去洗漱更衣,如果可以活动活动,多活动活动筋骨,有益于气血。”
捂着红扑扑的小脸,快步走了出去。
营帐中,李玉金嘴角的嘲讽之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疲倦和迷茫:“我做的?我原本还觉得自己的技术会引来灾难的。”
这大概就是从天堂跌落到地狱的滋味。他的成功,也因为他的失败。
……
此时,在戒备森严的京师之中,玉瑶公主正和顾扬弘一起,守护着一人。躺在病床上的,自然就是穆梓桐了。
徐嬷嬷走了过来,小声的道:“郡主,你这是做什么,总是在男人的卧室里乱窜,实在是不像话。”
玉瑶狠狠地盯着鄣乐公主:“你还是不是人!他是因为我,所以才会被打晕的!他救了我!我自然是要去看看他,看看他是不是被你们给伺候好了!”
许嬷嬷也很疲惫,这几天她一直在照顾穆梓桐,因为她不仅救了玉瑶公主,还救了老佛爷。
说到底,这件事情都是玉瑶公主惹出来的,顾扬弘带着太后和玉瑶公主来到了港口,玉瑶一脸的焦急,被太后看出了端倪,吩咐玉瑶退到一边,将一个巨大的箱子露了出来。
箱子里,竟然装着一个人!
老佛爷气得不行,命人将玉瑶公主锁在船舱里,然后让人将箱子扔进河里。玉瑶挣扎着,跪倒在老佛爷身前陈情,她一直在寻找穆梓桐。
玉瑶公主说着,却是没注意到太后身旁还有其他女子,郭香兰、朱珠儿等人也是目不转睛地看向玉瑶公主,她们觉得玉瑶公主说的这些话,很可能另有隐情。余振珍此刻已经低下了头,不敢多说什么,但他知道,这样做,说明玉瑶说的话里,另有隐情!
老佛爷气得不行,但也拿穆梓桐没办法,就在两人争吵的时候,穆梓桐从睡梦中醒来,拿出自己的行李箱:“你们不用管了,我先回去了。”
玉瑶公主自然不肯,穆梓桐却怒了:“我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并没有怪罪你将我弄昏,而是将我装在箱子里,想要将我掳走,你要注意分寸。”
玉瑶不断的哀求,却还是坚持要让穆梓桐跟着她离开。老佛爷简直要被气死了,原本她还觉得穆梓桐和玉瑶有一腿,这才偷偷上了这艘船上,没想到玉瑶根本就是在逼良为娼!
老佛爷感觉自己皇室的脸都丢光了,在这件事情没有处理好的情况下,绝对不能放穆梓桐离开,否则玉瑶公主一世英名就要毁于一旦了!
徐嬷嬷左右看了看,让那些被吓坏了的小姐和丫鬟都下了楼,还让一个聪明的婆子给她捏了一把,可穆梓桐毕竟是个男人,哪里会被这两个婆子给控制,他从箱子里醒来,自然也明白了上川府发生的事情,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跑了出来,一定要把阿玉找出来!
穆梓桐,太后,还有玉瑶公主的丫鬟,都打了起来,穆梓桐虽然身手了得,但太后从小带大的几个丫头,个个身手了得,打得穆梓桐节节败退。
“放开我!”穆梓桐大怒。
玉瑶小郡主依旧在苦苦的哀求:“不要离开,如今的上川府危在旦夕,不如随我们回京城!我保证你的安全!”
“我的亲人和亲人都在这里,我要离开这里!”穆梓桐并没有被吓到,相反,他更想回家,因为李玉金还在这里!
太后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面无表情,良久,她道:“我可以放过你,但如果让我们再听见你说起公主的事,你的家人,你的亲人,你的亲人,都会跟着你一起陪葬!”
“好!”雷格纳点点头。
老妇人放开了木子彤的手臂,徐婆婆道:“这里距离岸边还有十余里,我们不能原路返回,穆公,还望您自己上岸,自己寻路回家。”
玉瑶公主却是不依不饶,她怎么能这么欺人太甚呢!她总不能让她游泳吧!正要开口,就被老佛爷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穆梓桐潇洒的一挥衣袖,转身道:“有杀手!太后,你先回去吧!”
徐嬷嬷闻言,连忙将太后和玉瑶公主保护在了船舱内,可那些顺着船舷向上攀爬的杀手,哪里会让他们如愿,一个个加速,一个接一个地冲了上去!
顷刻间,十几名杀手就出现在了甲板上,三两下就放倒了一群毫无反抗之力的宫女,只有几个会武功的婆子还能坚持一会儿。穆梓桐刚刚将一个杀手推开,掉入了水里,回头一看,那几个杀手已经冲到了甲板上,她立刻回过头,和那几个杀手缠斗在了一起。
不过那些杀手都会武术,穆梓桐不过一个文弱书生,虽说平日里按照徐医生和李玉金的吩咐,每日都要进行体能训练,可终究还是比不上那些杀手,并没有什么好处,反而被逼得不得不以血肉之躯硬抗。
先前被惊得缩在舱内不敢乱动的女子,此时也都哭了起来,唯有朱珠儿还敢上前相助。
穆梓桐在船舱外严阵以待,徐嬷嬷等人则将老佛爷和王妃送到了甲板上,另有两个侍卫在门外警戒,穆梓桐走在最前方,徐嬷嬷和她的贴身丫鬟则在一旁看着,看着那些想要扑上来的杀手,朱珠儿则是挡在她们身后,做好了保护她的准备,所以,那些杀手根本就攻不进去。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岸边的人得到了消息,纷纷赶到,将这些杀手全部斩杀,穆梓桐身上满是鲜血,见朝廷的人接管了船上的控制权,这才一头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玉瑶公主挣脱了老佛爷的束缚,她扑到穆梓桐面前,嚎啕大哭起来:“穆梓桐,你醒醒!我不想让你去送死!”
老佛爷赶紧让人将玉瑶公主拖走,可是玉瑶公主却死死的将穆梓桐搂在怀里:“我才不要!”
老佛爷没办法,许嬷嬷赶紧走过去:“王妃,您得让一让,我们好请太医给穆公看看,如果您一直这样,穆公可就没救了!”
“是吗?为什么要帮他疗伤?你不赶走他?”玉瑶很是怀疑的问道。
“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老佛爷知道自己不能再逼着穆梓彤离开了。这一次,穆梓桐算是救了她一命。
所以,穆梓桐被安排在了一个房间里,有太医照顾。
这种时候,许嬷嬷怎么可能不小心?故而被玉瑶公主如此指责,他觉得很冤枉。玉瑶倔强道:“我只是担心你,如果不是看在穆梓桐的面子上,你会把他赶走的!
徐婆婆心中更是憋屈,老佛爷让穆梓桐离开,可她一个下人,怎么可能不听从太后的话?但她毕竟是宫女,就算有委屈也没有办法,只能把所有的器皿都看了一遍,然后让大夫和两个婆子说了一声,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可玉瑶公主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大夫们带来的药材也不多,她只能帮穆梓桐治疗十八道伤,可她也没能救得了她,因为她已经流了很多血,陷入了昏迷。玉瑶并不相信她的话,她只是给老佛爷打个招呼,然后就在穆梓桐的房中等着他醒来。
穆梓桐在发烧的时候,偶尔还会说些胡话,时而喊爸爸妈妈,时而喊阿玉,一口一个“儿子”,一口一个“儿子”,一口一个“阿玉”,然后就放开了她。
玉瑶公主虽然一头雾水,但是还是将这些人的名字牢牢的记住,打算回到京城之后,让他帮自己调查一下。
……
李玉金并没有意识到,当她被送往前线的路上,他也陷入了沉睡。
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第一个走的。
李玉金甩了甩头,把这些念头甩出脑海,她低下头,把面前的木柴点燃,转头吩咐刑嫂加油,邢婶点了点头,问道:“李小姐,你这一回要加多少油?”
“再加一点,我去炸一包豆腐。”李玉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厨房的角落里,拿起了一把铲子。
邢婶下了一壶油,李玉金将豆腐一片一片的炒着,不一会儿,一股诱人的香气就飘了出来,邢婶和几个正在做饭的人也围了上来:“太好了!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占过便宜了!”
在边境,到处都是泥土,只有一些可以生长在土地上的沙棘,所以,他们带来的食物,都是红薯、萝卜、大豆之类的容易保存和运送的东西。
李玉金伤势一好,就开始用清水浸泡豆子,有的用来制作豆汁,有的用来熬豆腐,用来制作豆芽菜,终于,每个人都能尝到新鲜的青菜。
而豆腐这种东西,在边关根本不可能出现,附近的人根本不会做饭,从远方运来的时候,已经被磨得稀烂,而且在寒冷的边塞,这些人从来没有尝过这样的味道。
“放心吧,我们的豆子还在,我可以做出豆腐!以后在市场上采购的话,最好有石灰和盐,这次用白醋点过,不一定有多好,这样才更美味。”
李玉金仔细给众人讲解了一番。
在边关,什么人都有,他们这些罪人,都是抱着侥幸心理,想要多活一天,如果朱大帅他们赢了,说不定皇上会原谅他们。
再加上顾扬弘在边关召集的其他府军,足足有3万人,不过很明显,这些府军并没有尽全力,其中甚至有五十多岁的老人,甚至还有不少十来岁的孩子。顾扬弘虽然不太可靠,可是在遇到他们的时候,还是很有经验的。
老叟受伤后,并没有上前线,反而去打扫卫生,抢夺俘虏与收获。这些孩子都很聪明,吃过东西之后,个个精力旺盛,派他们去放哨,偷偷摸摸地行动,倒也是个好主意。有了情报,他就会带着探子回去。
这些人,几乎占据了整个大营的近三成!
自从李玉金醒来后,顾扬弘就很难再回自己的营帐了,经常一走就是好几天,和朱大帅差不多,这段日子,天狼帝国时不时的派出一支铁骑入侵,人数不多,却让所有人都慌了神,等到所有人都聚集到一起,剩下的人就会立刻撤退。
顾扬弘和朱大帅今天都没有上前线,而是在营帐中制定作战计划,既要保证前方的防御稳定,又要相互照应,免得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对方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场战争要持续多久,若是所有人都冲在最前面,那么下一次换班的人就没有足够的体力了。
顾扬弘并没有注意到李玉金将饭菜送了过来,直到朱大帅喊他一起吃。
“如何?好点了吗?”顾扬弘快步上前,从李玉金手里拿起饭盒,给她端了过来。
顾扬弘穿着一身铠甲,带着朱大帅在战场上巡视了一圈,确定各个了望塔都没有什么问题,这才回到营地,开始研究起了自己的战略计划,开始研究起了西北边界的一大张地图。
朱大帅也曾质疑过,但顾扬弘为人随和,对战争却是极为谨慎,让李玉金自由出入营帐,说明对她的信心,朱大帅自然不会反对,主动坐下用餐。
“我没事,不过,你们几个,进了营帐还披着铠甲干什么?”李玉金一边收拾着,一边也不走,一边帮忙收拾。
营帐内,有两张沙盘,李玉金没有去看,而是在别人汇报的时候,朱大帅一挥衣袖,将所有的东西都收了起来。这是最重要的一环。
“哎呦,好香啊!这是你干的?”朱大帅身材不高,却十分沉稳,满脸络腮胡子,颇有几分彪悍之气。
“不错,朱大帅,您尝一口吧。”李玉金笑眯眯地回道,然后和朱大帅一起去吃饭。在前线的食物中,就有一种叫做豆腐的东西,经过油炸之后,很难碎裂,到时候就可以吃了。
朱大帅点了点头,对李玉金的体贴表示赞赏,顾扬弘则不满道:“要不,你给我们做饭吧?干嘛要弄这么多人?”
李玉金盯着他:“现在是逃避责任的时刻吗?”
“你的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吧?小心你再摔一跤,那可就亏大了,我怕你白白浪费了药材!”顾扬弘毫不客气地说道。
“已经好了,没什么大碍,只是不能让水流进来,等着结痂掉下来。”李玉金已经和顾扬弘混熟了,自然知道他是在讽刺自己,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回答着。
他在边关待了两个多月,出了上川郡也有三个多月,一路走来,走了十几日,体力透支,昏迷了十多日,如今好不容易恢复过来,自然是越来越好。
就像是三个多月之前,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般。李玉金已经记不清自己在宜宁村的亲人了,也记不清了顺平镇的日子,也记不清了金玉豆腐铺跟点星阁,也不记得自己的亲人,也不记得点星阁的其他姐姐。
自从他来了上川府之后,一切都变了?
李玉金有时也在幻想,当初要是自己当初就不该这么贪婪,以为凭着《豆腐经》就可以去参赛,成为一名真正的豆腐高手。在顺平镇,他可以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
李玉金一醒过来,就给他写了一封信,让人送过去,她一个人在法庭上被人陷害入狱,她的家人应该还不清楚,后来天狼的杀手入侵,上川府已经被杀了一百多人。肖氏、李守信等人,怕是要急疯了。
另外,他还给远在上川的李显进,以及顺平镇的家中各方面都写了一封信,只留下了穆梓桐一封。
李玉金怎么也想不通,当她喊出穆梓桐的名字时,她发现他并没有改变主意,而是选择了离去。让她去承受这些恶意中伤,毫无意义的污蔑?
好吧,既然他没有回答她,那就没有必要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