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扬弘笑了笑,对着那个男人厉声道:“罗里说了这么多,他是不是真的打错了!”
小厮哈哈大笑,一副中了大奖的样子:“中了!果然!怎么可能不中!这可是穆公啊!”
李玉金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穆公呢?你这是在佩服我吗?谁能保证能考上第一名?”
小厮昂着脑袋,一脸骄傲:“我也不知道,他在茶楼上辩论的时候,我母亲生病了,所以没有来,不过茶楼里的人都说他才华横溢,一定会中进士的!”
顾扬弘和李玉金都被逗乐了,厮一见他们还算镇定,也聊胜于无,便继续道:“今天去查榜单的人,有几个是冲着穆公来的,想看看他能不能考上。”
“连续三次抽中!十年才出一位,穆公就是最好的例子!”
“排名靠后的人多了去了,不过这一届恐怕没机会了,若是中了,肯定会嫁给一位公主。”
李玉金和顾扬弘同时摇了摇头,表示赞同。
注意到他的举动,他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懂他,他懂她。
那人见两人如此不给面子,不由急了:“不要怀疑我!万一他娶了郡主,你们怎么办?”
顾扬弘被他这么一闹,笑得前仰后合,勉强用扇子拍了拍他的脑袋:“那又如何?而且,我可以为所欲为,如果你输了,你打算怎么做?”
小厮见李玉金与顾扬弘关系不错,哈哈一声道:“要不,咱们打个赌,若是他真的能嫁给郡主,你们就给我五两银子!”
他也明白,像他这种级别的人,最多也就是罚他干活,或者揍他一顿,虽然有一定的危险,但那五两银子也很诱人!
顾扬弘被他的话给逗笑了:“如果你赢了怎么办?你有什么可以赌的?”
“我这条贱命,我什么都愿意做,你说是不是?我愿意为你卖命!”
顾扬弘看了他一眼,将他的名字记在了心里。
等了半天,公主府里已经有人过来报喜了,穆梓桐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并没有被抓到,而是换上了一身清爽的衣裳,随着汇报的军官走了出去。
举人要在大街上骑马,受到众人的称赞,同时也显示了皇上爱才之心。没办法。
李玉金等人说话的时候,穆梓桐已经换了一件蓝色的绸缎长袍,黑色的领口衬托出她的成熟稳重,再加上她那张白净的脸,显得更加迷人。
如此一来,排在最后的第三名也就不那么显眼了。
李玉金隔着老远,就听见下面有人在叫:“状元!中了第一名!”
他往下一望,就看到茶楼外面围满了人,从二楼往下望去,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头。
这家伙可不是什么正经人,一听是自己的偶像,立刻就跑到了窗前,循声望去。
就见一队人走了进来,为首一人身材高大,宛若一棵松树,又像是一块玉石,在这群人中熠熠生辉。
穆梓桐坐在马背上,听着四周的喧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偶尔还会朝着路人招招手。
烟花和烟花在街道上绽放,穆梓桐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到底是不是我做的?
这么说,我中了第一名,就有了和皇上谈判的权利?
父母的冤屈能洗清?人都到京城了,还能保护得了她不成?
“穆公,你说什么呢?穆公大人!注意了!”
被叫到,穆梓桐回过神来,像往常一样摆摆手。他脸上带着笑容,心里却已经明白了过来。
不对,还是第一名,穆梓桐,而不是刘煜麟。
他自身难保,更是犯下了欺君罔上的重罪。
这还不足以让皇上对他另眼相看,他必须要有自己的势力,要立下大功,只有如此,他才能为父母报仇,保护她。
穆梓桐有些苦涩的笑了笑。
阿玉,你说的没错,我真的很无能,很懦弱。
人的野心,就像是一条深不见底的鸿沟,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会一直存在。
众人还是很开心,恭喜和议论的声音此起彼伏,穆梓桐心中对李玉金的怨气也被冲淡了不少。
自己已经选择了这条道路,又怎么会有怨言,自己选择的道路,又岂会被人强迫?
二楼,李玉金看到穆梓桐策马而来,顿时笑了起来。
很漂亮,蓝色的缎子,白色的领子,漂亮的女人,穿着孝服,漂亮的男人,穿着肥皂。
穆梓桐站在那里,似乎整个人都在散发着光芒。
李玉金早就不在意了,现在看来,穆梓桐才是最适合融入社会的那一类。
真遗憾,一个在上面,一个在马背上。李玉金站在远处,微微一笑。
有时候,一念之间,就会失去联系。
不过,这一次的经历,让他们之间,已经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他们都有自己的未来,他们也有自己的目标,所以,还是和平分手比较好。
李玉金站在茶楼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和自己的第一个爱人道别。
事实上,她已经跟他道别很久了,但她必须要面对他,即使他听不懂,也要听他的。
碧桃等人围在窗口,一脸好奇地看着这一幕,李玉金却是一脸茫然。
顾扬弘砸吧砸吧嘴巴:“啧啧,长得不错啊!”
李玉金觉得,自己曾经爱过一个人,如果按照辈分来看,自己的第一个女朋友就是她了。
顾扬弘看到李玉金的表情,哪里还不明白她心中所想,手中的折扇再次一拍,发出一道脆响。
李玉金抱着头,眼中满是委屈:“我这人无财无权,武功也没有你高,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等我有一天,我会让你好看的!”
她不是没有挣扎,可是顾扬弘那纨绔子弟实在是太高大玉立了,李玉金的个子本来就高,却被他压了半个脑袋。
他伸出双手,却无论如何也抓不到扇子,如果他想抓,他就会把自己搭在他怀里。
李玉金有些尴尬,她只有十七八岁,对她来说,还是个青涩的小男孩,每次被他抱着,她都会脸红,却又不会生气。
穆梓桐骑着马来到茶楼前,他的死忠粉兴奋地从车里钻出来,使劲地挥舞着,喊道:“中大奖!第一名!瞧!你不是在我们茶楼喝茶了吗?”
穆梓桐抬头一看,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乌黑的秀发,盘成了一个简单的丸子头,用一支木钗,给人一种灵动的感觉。
他想起她以前很讨厌那些繁琐的发型,既麻烦,也不方便。
在宜宁村的时候,她总是将自己的头发扎成一条大辫子,或者扎成两个或者几个发髻。不过,在顺平镇的时候,情况就好多了。
不过她平时也没怎么打扮过,现在却是一件京中大家都喜欢的衣裳,白色的衣领,衬着她白皙的肌肤。
李玉金直接冲入了她的视线中。
穆梓桐刚刚压抑下来的情绪,在这一刻再次涌上心头,但他还是努力的克制着,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在眼底。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让她看见自己这个样子,他必须支持她,因为他明白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没有时间去为他操心。
穆梓桐脑海中闪过无数个想法,再抬头时,她已经不在人群中了。
穆梓桐终于忍不住了,她用手擦了擦眼角,窗户上坐满了人,却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穆梓桐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可当她从窗户往下一扫时,眼底却闪过一抹亮光,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会不会是她?
穆梓桐的马儿停了下来,负责报信的大臣赶紧迎了上去,问:“你看到了什么?”
穆梓桐抬头的时候,眼神很明确,从来都没有出过差错的他,此时却是一脸的茫然,显然是有事。
“没事,只是想起了科举之前,我与一位同窗,在茶楼中辩论了一番。”
穆梓桐平静地回了一句,似乎从来都是那么的平静,丝毫没有因为刚才的变故而动摇。
旁边的工作人员一脸了然,还以为穆梓桐是受了茶楼的贿赂,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毕竟所有人都在关注着状元游街的动向,这家茶楼估计要火爆了!
二层的小厮几乎要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玉香的胳膊,兴奋地叫道:“你看!你看!中了第一名的人,正盯着我呢!”
玉香还从来没有被人占过便宜,就算是无心之失,她也不能忍!
“别动!把你的脚给我折了!”
这家伙本来就很开心,突然被人这么一吼,顿时就不乐意了,但脸上还挂着笑容:“要揍就揍吧!用你的手指在我的腿上蹭来蹭去,是什么意思?”
玉香是府中最好的几个丫头之一,谁也不敢这么对她说话,但是主子就在身边,她又不能真的让人揍他一顿。
她转过身,不让任何人看见。
顾扬弘没有去安慰,以前他是不会这么做的,但是他知道父亲对母亲很尊敬,母亲对手下也很好,顾扬弘一直都是按照他们的规矩来的。
不过,李玉金已经占据了他的心,他还是尽量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天香对顾扬弘没有任何兴趣,他们要想活下去,就必须按照他说的去做,其他的都没有用。
可玉香,却是巴不得她借着天香城的名头,往上爬。
不过顾扬弘已经做好了和他父亲一样的准备,他也想要找个人结婚。不过这话以前她无心的时候不说,如今跟玉香说,那就更不必说了。
“好了,我们先回去睡一觉,明日五点左右,我们还要在宫门前等着。”顾扬弘说道。
这家伙还在和玉香闹别扭,突然听到顾扬弘要去皇宫,看到面前的人,两条腿都开始打颤了。
“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玉香总算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时机,对着小厮就是一顿臭骂:“你个没长眼睛的!就算是锐王大人,也没有认出他来!”
啊!“锐王,你怎么来了?”
他也是一阵头大,听说这位锐王很能折磨人,只是碍于他的年龄,并没有上去服侍。
他才刚刚上任没多久,就遇到了这样的人物?
一想起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他就觉得嘴里发苦。
正在这时,却听到了锐王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家乡在什么地方?有多少人?”
“他叫明烨,住在西城的红木巷,他母亲卧病在床,需要吃药,他还要照顾一个六岁大的姐姐。
那可是一家人啊,爸爸在哪?
说着,又说着:“他父亲运气不好,原本也是个读书人,可惜没有中举,一病不起。”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如此推崇文人。
“茗叶?顾扬弘旁边的茗燕也开口了,她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这是我父亲给我起的名字,叫它,它虽然沉睡,但只要有水,它就会自动打开,还会给茶壶里加一股茶香。”对于取了个自己的名号,溟野还是挺自豪的,估计这也是他能在茶楼里混饭吃的原因吧。
“你家就你挣钱?”
说话的正是李玉金,她只是一个初中未读完的孩子,带着三个孩子和一个生病的孩子,实在是太辛苦了。
明烨呵呵一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妈在家干点杂活还行,干点农活就不行了。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两个问题结束后,碧桃拿出一叠铜板递给明烨:“好好照顾你的家人。”
明烨拿到了一锭银子,心里很是欢喜,他在茶楼的时候,每个月也就三百多文钱,全凭给人逗乐,给人送信,给人送东西,赚点小钱,日子还算过得去。
他也没有料到,锐王居然如此的慷慨,在离开之前,居然还带着一大笔银子。
碧桃虽然小,却也有三十多个铜板,足够一家人三天的开销了。
“多谢锐王,多谢小姐!”
……
一行人回了王府,玉香实在是撑不住了,服侍顾扬弘梳洗一番,便将剩下的事情交给下人们处理,便往惠楼而去。
天香正在灯笼旁织着刺绣。
“你还真是悠闲啊!玉香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不管她能不能做到,她都不能生气。
这口气,他已经忍了很久了。
“你是不知道,那个女孩是谁?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桌子底下和王爷牵着手!无耻!”
想起王爷只给他们端茶送衣服,他们就再也没有干过别的事,就是搀扶主子,也没有牵过主子的手!他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天香依然没有说话,玉香已经把一杯茶都喝光了,她手里拿着针,却没有伸手去拿。
玉香大怒,亲自给她斟了一杯:“李小姐有什么好的,我也不知道!这种人,连普通的家庭都不会允许,更不要说嫁入王府了!无耻!简直无耻至极!”
玉香越说越大声,天香阁的眉头也皱了起来,纵然两个人在这里,也免不了会有人来看他们,若是被玉香听见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别说了,李姑娘可是王爷请来的客人。”
更何况这位贵客也不是普通的贵客,昨夜殿下与李小姐一起来,表明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这可不是普通宾客可以接触到的秘密。
玉香一回来,就把怒火发泄在她身上,天香姐不但不帮她,反而帮着她,这让玉香很生气。
“你是没脑子,还是没长大,不想做我的侧妃了?”
“我们是下人,也是下人,一切听从主子的吩咐。”天香道。
玉香感觉到了一丝异样,这才两日不见,原本很少有动静的玉香,现在却像是一根木头一样。
“你有病吧!以你与王爷的关系,你若不给她封个小福,她会放过你吗?”
天香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屑:“我?我们从小就跟着王爷,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为什么要把我往前一推,难道你愿意给人当侍女?”
玉香一听,心头一跳,莫不是因为自己的媚惑,天香国对她起了什么心思?
这也太无奈了吧?天香城不会有动静,他也不可能让李玉金坐上那个位置。
当即就觉得自己很冤枉:“要说我对你没有感情,那是骗人的,可是我们现在是一个整体,以后再也没有人比我们更亲密了。”
天香叹息一声,把手里的针放下来:“也就是念在我们从小玩到大的份上,有点情分才会这样叮嘱你。王爷到底是谁?如果他看不上我们,就算我们站在他前面,他也不会多看我们一眼。”
“怎么会这样?王爷以前没少往窑子里跑吧?以前不是因为家里人少吗?这一次皇上赏给我们的人很多,我们也方便一些。”玉香还是很细心的。
这个天香心,简直就是一个白痴!你家王爷有多厉害,你是不是不清楚?
但不管怎么说,她也不可能把昨天的事告诉玉香,所以她只好另寻他法:“这几日我一直在考虑,我对王爷并没有别的想法,我只是想做一个好官,王爷需要我,我就在府中呆着,如果王爷不喜欢我,那我就回家结婚。”
想通了这一点,天香城一片宁静。
玉香一脸的失望,伸出一根手指,几乎要点在天香头上。你呀!这也太让人失望了吧,你自己都不去争取,别人又能去争取什么?你家这么多口人,你觉得你一个大丫头能养得起?王爷待我们不薄,若是将来真出了一个女人,我们岂不是成了她的奴仆!”
玉香也知道这一点,不过不只是她一家,天香楼的其他人也都是一脸的惨白。
她之所以做出这样的选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她的家人就在眼前,王爷居然已经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
她如今两边都指望不上,盛京里人最少,势力也最小,只有钱,什么都没有。王爷,也不可能一直都安排人,保护她的家人。
不过现在王爷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才没有出去,否则的话,自己就算是被杀了,也没有人会把自己怎么样。
她还能怎么办?是不是只有死亡,才能得到自由?那样的话,她就不用受萧王府的委屈了,这些人也不会把她的家人怎么样。
天香城的脸色很是难看,眼神也有些涣散。
玉香赶紧拉着她的肩膀晃了晃:“天香城?天香城!你没事吧?”
天香终于恢复了神智,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没事。”
玉香吃了一惊,急忙端来一碗茶水,见天香姐一饮而尽,脸上多了几分红润,这才松了口气:“你这是做什么?”
天香低着头,对玉香的话不置可否:“玉香,我建议你最好别把心思放在王爷的身上,这些年来,王爷从来没有动过我们,说明他对我们一点兴趣都没有。再说了,奴才就是奴才,奴才就是奴才。”
玉香不服:“你这人也太没有上进心了吧!”
天香惨笑一声,道:“你就把我当成一个没有野心的人了,我也奉劝你一句,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你也看到了,王爷从来没有像对待李小姐这么在意过。”
玉香其实也知道天香说的是什么,不过嘴上可不会说出来,气冲冲的去叫人去取了些清水来洗澡,准备明天带着顾扬弘去皇宫。
……
李玉金在街上转了一圈,虽然买到了足够的东西,但却没有足够的规则。
出了皇宫的小丫头,此时成了李玉金的老师,像只小鸭子似的,给她讲起了礼仪。
“一般的宫女都有两个膝盖,一个是打千儿,一个是请安,一般都是女子行礼。我们女孩子,要学会四种礼节。”
碧桃一张漂亮的脸蛋,说话的时候,语气也很温和,说着说着,就跪在了地上,磕了一个响头,李玉金顿时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赶紧上前搀扶。
若不是还有一丝清醒,她几乎要跟着碧桃跪下了。
碧桃急忙从李玉金手中挣脱出来,心想这也太不符合主人的性格了吧,她本来还想好好教训一下李玉金,没想到却被她这么一闹,气得不行。
她只认李玉金为主,不会跟玉香一样鼠目寸光,认为李玉金是个平民,就永远是个平民。宫里多了去了,一只野鸡变成了一只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