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李玉金倒抽一口凉气,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穆梓桐想要将她抱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力气,只好用自己的身体当垫子,任由李玉金砸在自己的背上。
李玉金只觉得眼前一花,周围一热,耳边传来了穆梓彤的惨叫声。
“你没事吧?”李玉金起身,伸出一只手掌,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却能感受到一股温暖而粘稠的触感。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李玉金抬起头,看向了穆梓桐。
“嗯。”穆梓桐应了一声,还好,她还在为他担心。他去世的那一天,她会不会难过?
他必须要做的更绝,这样她才能更好的接受这个现实。
“锐亲王发现了叛党,抓捕过程中出现失误,有人背叛,如今正被人陷害,不过,他被皇帝关进了皇宫之中。”
穆梓桐强忍着痛苦,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李玉金觉得不可思议:“可顾扬弘又不是皇家血脉。他绝对不会谋反,难道是皇帝弄错了?”
穆梓桐摇了摇头,虽然身体还在隐隐作痛,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如果不是为了替皇帝挨了一剑,他也不可能有机会离开皇宫,更不可能趁机来见她。
“他不是以自己的名义,而是与巴鲁亚殿下勾结在一起。”
这是一个巨大的误会!
“你要把我送到哪里?”李玉金咬唇。
“我领你入宫。”穆梓桐并没有这么做,如果计划失败,李玉金很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顾扬弘。
李玉金也感觉到了空气中的紧张,一言不发地坐在车厢内。穆梓桐:“……”
他从来没有在她沉默的时候,看到她笑着,说着,就算不说话,她的手也没有停止过。
她是不是很关心他?
穆梓桐想到这里,一股钻心的疼痛袭上心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穆梓桐整个人都不好了。银牙紧咬,可还是迟了一步,她的胸口,早已被鲜血浸透。
李玉金赶紧从座位上拿起一块柔软的垫子:“你没事吧?车上有灯光吗?”
穆梓桐伸出手,握住李玉金的手,李玉金觉得他的手很好看,也很纤细,以前她还觉得她给他吃的是一种浪费,他的手就该给他。
只是,握着她手臂的那只手,纤细得让人心疼。
或许是意识到李玉金被自己弄痛了,穆梓桐松开了手,拉着李玉金的手在车厢某处摸索起来:“这里面有火石,还有长明灯。”
这盏不灭灯,就像是一个取暖器,不管车子怎么摇晃,蜡烛和蜡烛,都会被固定在两个地方。
李玉金握住穆梓桐的手,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那柔软的触感,已经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中。
李玉金点燃了灯光,这才发现穆梓桐浑身是血,她赶紧把手伸进座位下面,穆梓桐见状,朝她使了个眼色,“在那边。”
李玉金伸手一抓,差点没抓到,她赶紧给穆梓桐取了些粉末,又给她卷了卷袖子,让她看到了一道三尺多深的口子。
“为何如此之深?是什么人?”李玉金颤声问道。鲜血在她的脑海里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所以她在去厨房的时候,从来没有清理过任何一个活着的东西。
以前受伤的时候,李玉金还能忍受,但这次是穆梓彤,她不想看到,但她还是忍不住,颤抖着将药膏洒在了刚刚处理好的伤口上。
李玉金急了,伸出左臂用力捏了捏自己的右臂,这才止住了颤抖。
穆梓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盯着正在处理自己的李玉金。
他看着她乌黑的头发,长长的睫毛,在灯光的照耀下,投下一道摇曳的影子。
“阿玉……”穆梓桐在心里呐喊着,恨不得将她拥入怀中。她肯定是被吓到了。
李玉金处理完伤口,也不像之前那样紧张了,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看着穆梓桐问道:“顾扬弘怎么样了?您不在的这段时间,他如何了?”
穆梓桐摇了摇头:“皇宫已经戒严了,我只是替皇帝挨了一剑,所以就离开了皇宫。有御医想要对皇帝不利,御医无法进去,这才让我得以脱身。”
说着,他对李玉金道:“陛下对我很有信心,所以我只能偷偷把你送到长顺门,想要深入,那是不可能的。你留在这里,是最安全的。”
李玉金听得一头雾水:“进宫也不行?”
穆梓桐撇了撇嘴,“王爷央我给你送来的,你说是不是?顾扬弘本来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靠着皇室的一些关系,如今又被人扣上了夺权之名,人心尽失,再无翻身之日。
顾扬弘并不担心别人,这些人都是有背景的,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现在却被人收留了。
只有李玉金,孑然一身。
顾扬弘没有办法救她,也没有办法保护她,除了穆梓彤,其他人他都不能相信。
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哪怕是极力隐藏,也会流露出一丝爱意。顾扬弘很清楚他对李玉金的态度,所以他也明白穆梓桐对李玉金的态度。
只有先送李玉金去长顺门,那里才是最保险的。
这个时候,皇宫里的人都集中在长顺门,一旦进入长顺门,就再也出不去了。
此时的长顺门外,到处都是守卫,可以进来,也可以出去,可以说是最为安全的所在。
李玉金点头道:“这件事,是否会连累到点星阁?”
穆梓桐摇了摇头,“阿玉,这件事是韩小姐做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在刚开张的时候,在路边救过一个乞丐吧?”
李玉金张口结舌,欲言又止。
她建立点星阁的时候,他都没有亲自出手,他竟然知道的如此清楚。
李玉金压下心中的激动,认真问道:“顾扬弘呢?等下你能不能入宫?能不能去看看?”
穆梓桐摇了摇头:“当时情况混乱,我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过段时间,我去皇宫一趟,如果能看到他,我会通知他,你没事。”
李玉金点了点头,却还是不死心:“你能不能想个法子,把我弄到皇宫里去?我要陪着他,不管他在哪里。”
穆梓桐望向李玉金,李玉金眼中带着一丝担心,却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坚定的信念。
如果是他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去死。
穆梓桐唇角勾了勾,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我觉得我们不能过去,不然他会更着急的。保护不了你,他也保护不了自己。”
穆梓桐说得没错,李玉金垂头丧气地靠在座位上,一言不发。
……
宫外围了不少人,都是被关在宫中的官员家属,女人们都在家里,男人们则是一次又一次地进来。
他等的不仅仅是一个人,还有一个人。他们来的目的,就是要让皇上放心,让皇上知道,现在我们一家子都在,他们半文钱都没有!
皇宫门口,御林军,京畿道长,金衣卫,全部聚集在一起。李玉金还没有从车上下来,就看见一个人从角落里鬼鬼祟祟地走了出来。
李玉金还未回过神来,便见一名金衣卫骑马而来,一匹高大的骏马上,一跃而下,挡住了李玉金的去路。
“你是谁?你要往哪里走?”
被拦住的人吓得瑟瑟发抖,那匹马几乎是贴着他的脑袋飞过的,差点没把他给踩死。
“大人,我要尿尿,控制不住自己,我要上厕所。”
一名穿着黑红相间金边长袍的金衣卫,一鞭子抽在了他脸上:“这里是长顺门的大门!这里是你能上厕所的地方?”
“可是……可是……”男人挣扎了好一会儿,却什么也没有说,反而两条大腿越扭越紧,让李玉金都有些吃不消了。
“拿下他!此人私自出宫!”那名金衣卫也不管这人是不是真的有急事,就这么将他给拖走了。
“阿玉,发生什么事了吗?”李玉金站在那里,久久不肯离开,穆梓桐轻声问道。
“什么?啊,没什么,就是他们把一个人给抓走了。”李玉金赶紧从车厢里钻了出来,给穆梓桐让出一条路,这才将她的脸露了出来。
这辆马车很特别,只有一个通风口。
穆梓桐也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去,眸光闪烁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这个人很可疑,必须要抓住。”
“怎么了?”李玉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他大概是吓得裤子都湿透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在李玉金看来,这位金衣卫,的确是不讲道理。
“能入得了长顺的,必是同家人,看他这打扮,倒也不似仆人。如果是大人的话,肯定会有人把宫里的人接走,但他没有等宫里的人,就是要偷偷离开。”穆梓桐说道。
李玉金仔细一看,这才发现问题出在哪里,根据现代医学的研究,这人要是有尿意,被马儿一惊,应该会尿裤子才对。
李玉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穆梓桐见她这个样子,就猜到她在打什么鬼主意,便出声道:“阿玉,我将你托付给一个人,他不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你自己小心点。如果,如果,等宫中之事结束,我自会派人去寻你,不过,咱们要有一个暗语。”
这么大的破绽,穆梓桐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李玉金“喔”地低下头,“你说的是哪一种密码?”
穆梓桐摇了摇头,他并不善于思考这种事情,李玉金回想起当初在寺院遇到顾扬弘时,对方一袭白衣,留着短发,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当时她只当他是寺庙里的僧人,或是普通的弟子。
“那么,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嗯?”他微微一愣。穆梓桐早就猜到李玉金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可她并不明白李玉金的意思。
“对啊,那个老和尚怎么会在山上?就用这个词好了。”李玉金也是一脸的尴尬,她总想着用其他的信号,却没想到会用这种方式,实在是太丢人了。
穆梓桐心里泛起一丝笑意,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只是和李玉金说了一声,就朝着陆远行的方向走去。
穆梓桐朝着陆远行拱了拱手,道:“陆统领,李小姐就拜托你了。”
陆远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位公主殿下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却没有丝毫的怜悯之色。这位锐王的女子,与你何干?
陆远行神色冷漠,玉瑶公主不在,他连和穆梓桐说话的兴趣都没有。
穆梓桐并没有动怒,只是平静的道:“我相信统领的实力,最起码,长顺门的事情,我们一定会处理好的。”如果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那么他也算是白忙活了。
而且,如果长顺门被毁,那皇宫也就等于没有了防备。
穆梓桐上了马车,没过多久便换上了一套衣服,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衣服,没有穿月白的衣服,在白天看来,显得格外阴沉。
李玉金从来没见过穆梓彤这个样子,平时都是一副书呆子的样子,平时都是一身淡蓝色的学生服,平时都是一身淡蓝色的条纹长袍。
李玉金从来没有看过穆梓桐穿着这么厚重的衣服,可是现在,她却觉得,她从来没有见过她穿着这么厚重的衣服,那是一种果决,那是一种睿智,那是一种高深莫测的气质。
李玉金走到了穆梓桐的身旁,远远的望着她,心中涌起一股感动。
她和穆梓桐本来就没有缘分,不是吗?他是一条潜伏在水中的蛟龙,而她却是一只闯入水中的鸭子。
他看书的时候,会看到最好的东西。
这一次,他竟然比她还稳定。
他要做的,就是在这京师之中,他就是最有权势的人。
李玉金,你是不是太蠢了,难道你看不出她迟早会飞上枝头变凤凰?你以为你是主角吗?
穆梓桐快步走到角门,将自己的身份证明给穆梓桐看,这也是走个过场,皇帝的太监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看到她,立刻跪倒在地,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先生,你终于来了!”
穆梓桐做了个搀扶的手势,“陛下没事吧?”
太监扫了一圈,见人还多,擦了擦脸上的汗,说着:“秀才,你自己去看看,我也没办法,只派了两个大夫过来止血。”
宫里出事的时候,皇帝并没有受伤,只是护送着她和她的家人去了乾清宫,然后有个孕妇,流产了,所以就把外面的大夫叫了过来,最后,太后娘娘看到皇帝的气色很差,就亲自为他把脉。
可没想到,那大夫给他把脉之后,还装模作样的说了几句,就拿出了一把锋利的刀子,而不是一张纸。锋利的刀子,划破了皇帝的胸膛,顿时,一股血流了出来。
穆梓桐正好也在,她第一时间冲了过来,挡住了这一击,然后一剑劈在了穆梓桐的胳膊上。
顾扬弘没能及时赶到,才一进去,大夫就猛的一挣,甩开了顾扬弘,大喊一句:“锐王救命!”然后摔在了一根红木柱子上,鲜血染红了地面。
皇帝那双温和的眸子,瞬间变得冰冷如冰。顾扬弘就这么停在了门外,不敢上前了。
太后瘫倒在地,但没有被她扶住,过了许久,她才命人将她扶起。
皇帝和这位新科状元,竟然同时受伤,而且都是他的同僚。
跟他一起来的御医也跟着跪了下来,他们巴不得自己也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或者被人捅了一剑。
这样的话,他还怎么给病人把脉?
接下来的事情更麻烦了,又从其他两个大夫的箱子里搜出了一把剪子,虽然说有剪子可以理解,但谁拿着剪子,谁也活不成。现在,他已经被送到了大殿之中。
穆梓桐闲着也是闲着,皇帝实在不忍心,派他去给太后请安,又去请太后和其他心腹。
穆梓桐离开皇宫后,四处拜访,从宫中动乱开始,她就忙着去了,大臣们也都各自准备了自己的行李,早早的就进了皇宫。
……
乾清宫内,皇帝正趴在榻上,双唇苍白,双眼紧闭,情况极差。
如今的皇帝,只有皇后、太后、穆梓彤、冯大人、刘阁老四个人。
老宁王,裕王,还有玉瑶公主等人,都是一脸的紧张。
皇后泪流满面,趴在床沿上,紧握着皇帝的双手,却没有任何反应。
冯大人上前禀告道:“老宁王带着王爷们来了,说是要见我,两位王爷,这是怎么回事?”
太后冷哼一声,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和:“父亲在晕过去的时候,不是告诉过他们,让他们住在南院吗?他们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冯大人叹息一声,作为一个文臣,他可以在皇帝出事的情况下护着皇帝,可是面对皇室那些表面上合情合理的拜访,他也没有办法拒绝。
他的身体都在颤抖。父亲现在还卧床不起呢!他们居然在死前,就想要推翻自己的皇位?
御林军林教官厉声喝道:“放肆!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擅闯皇宫!”
皇后身子一颤,抬眼望向丈高的朱漆大门,那大门又高又沉,平时需要两个内侍合力,才能打开,此时竟像是被什么人握在手里,正在微微摇晃。
皇后脸色一变,眼泪夺眶而出:“他们这是要干什么?皇帝还在,皇帝还在!太后——”
皇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老佛爷跟锐王,都被关在了别的宫殿里,没有皇帝的允许,是不能让她们出去的。
“陛下!陛下!我等是来救人的!别被那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蛊惑了!”大殿外,一位大臣声嘶力竭地喊道。
她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御医为皇帝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