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城的宵禁是从亥时开始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对徐云楼来说也足够了,他往安国寺的反方向走,到了一处夜市后找了个路边的小吃店坐下。
“小二,来一斤酱驴肉,两个驴肉火烧,两壶烧刀子,再来一碟花生米。”
徐云楼一声招呼,没一会的功夫店小二就堆着笑将东西端了上来,“二位爷,请慢用!”
“小二,等会。”
徐云楼拉住了店小二,他看着四周问:“不是说保定城里有妖怪作祟吗?怎么这大晚上的街上还这么热闹?你这样的买卖人完全看不出担惊受怕,莫非这只是讹传?”
“二位爷果然不是本地人。”
“这还能看出来?我们穿的本地人穿的不都一样么?”凌一山好奇地看了看自己的装扮,为了避免当初幽市的情况,他还特意把官靴换了。
“那倒不是,主要是冲您二位点的这些菜,现在还能吃上这个的,那在咱们保定城肯定就是非富即贵,可这样的人物小人面熟而二位面生,所以小人自然就推断二人爷并非本地人。”
店小二的话让徐云楼有些诧异,“这两三个菜才值几个钱?保定府怎么说也是拱卫京师的重镇,每年都有朝廷拨饷,官府有了钱赋税就少了,老百姓生活就不至于这么拮据吧?”
“嗐,这原本啊是挺好,不过前些日子不是说要给咱们的九千岁修生祠吗?每人啊都得出一分钱一分力,原本的赋税基础上增收了两成。
你说这些当官的自己要去巴结别人,怎么算账就把咱们这些老百姓也算进去了呢?我活这辈子连九千岁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店小二说到这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话说得太多,他赶紧给自己掌嘴,“二位爷,今日小人的牢骚你们可千万别当真,要是传出去怕是要去牢里扒一层皮了。”
“小二哥严重了,我们刚才什么都没听到,只不过好奇为何有妖怪传闻你们就像没事人一样。”
徐云楼说道这儿,对方面露苦笑,“要是被妖怪抓去了,那未必就死,而且如果为虎作伥帮着妖怪坑人,说不定还能分得一点吃的不至于饿死。
而要是没钱交税被官府抓去了,那可就是生不如死了,您说,若换做是您,您会怎么选啊?二位客观,小人还得去忙,就先不闲聊了。”
徐云楼二人因为店小二的话沉默了许久,喝了两口闷酒之后凌一山小声问:“修生祠?这又是什么新鲜词儿?”
“今年六月初二,浙江巡抚潘汝桢奏疏要给魏忠贤立生祠,陛下应予钦赐‘普德’二字匾额。
许显纯当天召集南北镇抚司集结起来宣读了这道奏疏和陛下的圣旨,我们每人捐了一个月俸禄,你那天没在我替你交了,那份奏疏张贴在了卫所到现在都没扯下来,你都没看过?”
“哦,想起来了,有些印象。”
徐云楼看了不下十次,他都能背下来了。
东厂魏忠贤,心勤体国,念切恤民,鉴此两浙岁遭灾伤,顿蠲茶果铺垫诸费,举百年相沿陋习积弊一旦厘革,不但机户翻然更生,凡属兹土,莫不途歌巷舞,欣欣相告,戴德无穷,公请建祠,用致祝厘。
这种自欺欺人的笑话恐怕就只有那几个人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