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方子墨喊张兆阳伯父,且叫的亲切,方鱼不由得心中一动,难不成这位张兆阳就是方立君在张家的结义兄弟?
果然,接下来,方子墨和张兆阳二人拉起家常。
只听张兆阳说道:“算算咱们最少有十年没见过了吧?”
方子墨道:“十三年了,最后一次见您,是在我母亲的事儿上……”
“都十三年了啊!七妹……”提起方子墨的母亲,方鱼的奶奶,张兆阳眼圈发红,而这句“七妹”也证实了方鱼刚才的猜测。
方子墨想劝两句,却不知从何说起。
张兆阳摆摆手,低下头……
片刻后,他说道:“我老了……子墨,你要理解一个老年人,你要理解我们当年结义兄弟之间的情谊啊……”
方子墨连连点头,心中五味杂陈,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张兆阳也在点着头,似乎陷入回忆,又似乎在努力让自己从回忆中抽离。
继而,他笑道:“子墨,你是个有心人啊!这些年,过节祝寿,你一次也没忘记我这个老头!”
方子墨有些奈然,因为这些事情都是白娴凤这个贤内助在操持。
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这些都是家母生前交代,说不能断了关系!其实我也不知怎么做好,就只能趁过节送些不值钱的礼物,您知道的,我现在只是个方家旁系……”
张兆阳板起脸来,“你是在维持我们结义兄弟之间的情谊,这个不能拿金钱来衡量……不过,你怎么竟打发人来送,自己却从来不上门呢?”
方子墨一阵尴尬,他的确不会自己上门来送,因为那些事情都是白娴凤安排的。
好在,借口就在嘴边,只听他说道:“早些年三长老在外地,想见一面不容易;家父云游之后,我就成了旁系子弟,再来打扰就是我不懂礼貌……”
张兆阳怒道:“什么礼貌不礼貌的,你怎和那些酸腐之人一样,如此在乎嫡系旁系?”
方子墨耸耸肩,嫡系可以不在乎,可旁系不能不守规矩。
张兆阳也知道这个道理,明白方子墨的想法。
他看向方鱼,问道:“这是你家的小子?”
方子墨道:“这是我家小子方鱼,大名叫方广宇。”
不用方子墨提醒,方鱼主动行礼道:“见过兆阳爷爷!”
刚才方子墨喊张兆阳为兆阳伯父,因此他就跟着喊兆阳爷爷。
见方鱼如此机灵,张兆阳一脸笑容的将他扶起,问道:“都这么大了!今年几岁了?”
方鱼道:“十一岁了,您可以叫我小鱼儿,兆阳爷爷。”
张兆阳眼中露出缅怀的神色,似乎想起什么往事,继而他又对方鱼说道:“小鱼儿,你喊我兆阳爷爷,可是叫错我了!”
方鱼一愣,随即想到义结金兰的问题,的确喊对方“兆阳爷爷”稍微远了些。
他笑道:“您应该是我爷爷的结义兄弟吧!但我不知道您排第几!”
张兆阳再次板起脸来,“怎么,你爹爹没告诉你吗?”
方鱼看看方子墨,方子墨脸一黑,这就是昨晚的事儿,他还真没说。
方鱼也不准备让方子墨难堪,他说道:“我听说我奶奶也和您是结义兄妹,我不清楚应该喊您爷爷,还是舅爷呢!”
张兆阳不禁在心中称赞方鱼反应快,他笑道:“这个不难,一般怎么亲近怎么称呼!”
方鱼高兴道:“那您就是我爷爷了,爷爷在上,请受孙儿一拜!”
说着,不由分说,他倒头便拜。反正今天曾爷爷、太爷爷也拜了一堆,早就不在乎这一拜。
方子墨趁机在一旁说道:“这是你大爷爷!”
张兆阳听方子墨这么说,心中不满的冷哼一声。
岂料,方子墨却说道:“兆阳伯父,小鱼儿这么喊您是我们高攀了……”
此话出口,张兆阳终于怒道:“什么高攀不高攀?”
方子墨犹自挣扎道:“我家现在不过方家旁系!”
张兆阳愤怒的一拍桌子,方子墨这么说,很容易让他想到这些年他没有和方子墨联系是因为嫡庶之别。
方鱼赶忙道:“当年爷爷与大爷爷义结金兰的时候,肯定是不在乎什么嫡系和旁系的,爹爹,你说是不是?”
听方鱼这么说,张兆阳满意的连连点头,他指着方子墨没好气的说道:“你呀,都不如一个孩子!当年我们九个人义结金兰,若真在乎谁是嫡系子弟,谁是旁系子弟,别说义结金兰了,连朋友都交不成。”
方子墨神色尴尬,想找个借口,却明白此时任何借口都没用,唯有低头认错才是正途。
张兆阳无奈摇头,“唉,子墨,我和你生气做什么,我早就知道,你从小就一副酸儒做派,想想我九弟当年的英姿,你怎么一点儿都没学到?”
方子墨无话可说,人家是嫡系,可以不在乎,他就是个旁系,怎么能不在乎呢?
张兆阳见方子墨这个样子,心中依然不满,只听他说道:“恐怕,你连我和九弟这层关系也没和小鱼儿说清楚吧?亏得当初,七妹在世的时候,我们还有个口头约定的婚约!哼!”
方子墨听得直咧嘴,那婚约估计就是口头游戏一般,翁珊珊从来没和他提起过。
不过,现在的情况下,他可不敢照实说,现在他需要的是表明态度,争取张兆阳的原谅。
“大伯,是子墨的不对,这些年子墨沾染了世间的俗气,人变得俗不可耐,子墨知错了!”
张兆阳还想再数落几句。
方鱼接话道:“大爷爷,那我二爷爷,三爷爷他们是谁啊?您跟我说说呗!”
张兆阳脸色一沉,继而缓和下来,看来他一直数落方子墨,让人家儿子不高兴了。
方子墨忙道:“小鱼儿,这个我回家告诉你,咱们别打扰你大爷爷了,我看外面还在忙……”
说半截,方子墨就见到张兆阳要发怒的样子,赶忙住了嘴。
张兆阳没好气的对方子墨说道:“你喝茶,别乱插嘴,我好好和小鱼儿说一说!”
说着,他拉过一把椅子,示意方鱼坐过来。
“这得四十多年前的事儿了!当初我们九个人在七曜城义结金兰……”
方鱼认真的听着,见到张兆阳杯中没了茶水,他赶忙拿过茶壶倒上。
张兆阳虽然陷入回忆中,却依然注意到方鱼的动作,对于这么乖巧的小家伙,他心中相当满意。
“我们九个人中,有七个是高级学堂的学子,两个来自七曜城的小商户家庭,你说如果我们在乎嫡系旁系之分,怎么可能接纳小商户家庭的人和我们结义呢?”
方鱼捧哏儿道:“就是,就是!”说着,他还故意看向方子墨。
方子墨一脸黑线,却无话可说。
张兆阳露出笑容,不曾想方鱼化解尴尬的方法竟然如此直接。
“我们九个人按照年龄排序。我年龄最大,排行第一;我的亲弟弟张兆光排第三;我的堂妹张妱媚排在第六,我们三人来自咱们青山城张家。老二是个散修,叫代文澜;老四老五是兄弟俩,来自商户家庭,也是散修,老四叫陶金相、老五叫陶宝命;老八来自南方一个小家族,贺家,叫贺大山;老七是个女的,来自临沧城翁家,叫翁珊珊,这个人你可知道?”
方鱼正在琢磨张兆阳说的这些名字,因为除了张兆阳和张兆光兄弟二人外,其他人他前世都没有听说过。
听到张兆阳问话,方鱼一愣,随即回答道:“是我奶奶?”
张兆阳笑道:“是的,老九就是你祖父方立君了。”
方鱼沉思不语,继续在记忆中搜索前世对这些人的印象。
张兆阳也不打扰,反而端起茶杯喝了起来。
见到杯中茶没了,方鱼起身来倒茶。
张兆阳看着方鱼,郑重说道:“你可要记住这些名字!”
方鱼重重的点头道:“一定!”
张兆阳继续道:“我与文澜、兆光三人是同届,关系极好。上学时,我们结识了陶家两兄弟……呃,不是结识,是被他们骗了,还帮着数钱!呵呵!不过,这俩兄弟人并不坏,后来,不仅把钱还给我们,还教我们如何防骗!这一来二去,大家就成了兄弟,而陶家商行,就成了我们这些人的据点儿。你祖父比我小不少,我们俩是在一次试炼活动中认识的,一聊起来发现都来自青山城,于是越走越近。”
方鱼听得入神,他忍不住问道:“那么,是您拉我爷爷去结拜的?”
张兆阳一拍大腿道:“是啊,所以我与你祖父的关系,你明白吗?”
“明白,就是在各位结拜兄弟中更近一些!”
张兆阳满意的点点头,说道:“最初我们是六个人结拜,我、文澜、兆光、妱媚和陶家兄弟,后来代文澜拉来了贺大山,妱媚拉来了你奶奶,我拉来你祖父,最后我们就变成九个人结义!”
方鱼点点头,心说,“这么多人结义,中间不出现小团体才怪!”
“刚从学堂出来那几年,大家无忧无虑,平日里主要靠七曜城的几家任务堂接任务赚钱为生,哪里有什么聚会,有什么好东西,都要凑上去掺乎一把!”
“陶家就是我们的聚集地,消息都从那边知道,得了资源材料也都是陶家帮着卖出去的。陶家也在我们九个人的支撑下,从不入流的商户,发展成七曜城的小商户。只可惜,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们失去了陶家兄弟!”
说起这个,张兆阳的眼圈再次泛起红来。
跟着,他自嘲道:“年龄大了,容易激动。唉,老头的眼泪真不值钱啊!”
方子墨忍不住说道:“家父生前也说过,对不起陶家两位伯父。”
张兆阳收起眼泪,说道:“的确,这些年我一直留在七曜城,主要就是为了照顾陶家的后人,因为当时出事儿的时候,我偏巧不在,我想用这样的做法来弥补一下他们!可谁知,这就错过了见九弟最后一面?”
这么说着,张兆阳的眼眶再次红了起来。
方鱼心中泛起一阵涟漪,即便是当初错过了见最后一面,那事后来祭拜一下也可以啊,可他从来没听说过张兆阳和他家有什么往来?
方子墨忙道:“家父临终前提到您,说他不后悔认您做大哥!”
张兆阳闻言,终于绷不住,眼泪哗哗的往下流。
方鱼感受到气氛的压抑,他需要转移一下话题。
“爹爹,咱们不是来定下布料和花样子的吗?要不让大爷爷看看,娘亲那边还等着开工呢!”
方子墨被提醒,也说道:“对啊,大伯您看一眼布料和绣花的底样吧。”
张兆阳擦擦眼泪,自嘲道:“上了年龄就这点儿不好,容易念旧。布料我就不看了,你看着办就好,毕竟你小方裁缝的水平和名气在青山城里是排得上号的。”
方子墨赶忙自谦说上一番。
这悲伤倒是来的快、去的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