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弟,他们……真的有这么残忍吗?”朱由校说出这句话,似乎是用去了很大的力气,就连额头上都开始渗出豆大的汗珠。
“怎么不会,皇兄,如果我们大明哪一天要是不行了,这些畜生就会再一次跨过长城打进来,杀戮我朝的子民,淫辱妻女。
到时候,只怕我和皇兄你,也大概率会成为书中所讲的的‘两脚羊’,像皇兄这样的,应该是‘饶把火’,臣弟这种的呢,就是‘和骨烂’了,说不得那时,我俩的头颅,还会和晋朝两帝,放在同一个箱子里面。”
朱由检有些恶趣味的继续吓唬已经被支配到不行的朱由校,他就是要让朱由校在这种恐怖的氛围下,自己想象更加代入的场景,自己折磨自己,自己反省自己,一家哭,总好过万家哭。
身为老朱家的子孙,就必须要承受的住,荣华富贵带来的身份背后,那种时刻如芒刺背的紧迫感,系天下臣民于一身的责任感,只有这样的皇帝,才会是真正意义上的好皇帝。
“不,不,不可以的,绝对不可以。”朱由校喃喃重复着,今天,他真的是被吓到了。
“皇兄,我们这个时候说不可以还有用,可真要是国破家亡了,难道到时候那些残忍无人性的外族,会听从我们的想法?”
朱由校的样子,让朱由检看的有些心疼,可是正所谓‘欲戴其冠,必先承其重’。皇兄今日是大明的储君,明日便为大明的天子,大明朝千千万万黎庶的性命,都在这小小的紫禁城,在皇兄朱由校的一言一行,一思一动中操握着,上不体下,下必反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便是这个道理。
为人君者,必须要以百姓为本。孟子曰:‘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这句话虽为历朝历代的君王所不喜,可不得不承认它其中所蕴含的道理,却是十打十的无可挑剔。
至于历代的君王为何不喜,无非是认为自己乃是‘君权神授,代天治国’的幸运儿,自诩为天子,尊上苍为父,视百姓为低等,自我感觉高人一筹。
可朱由检却丝毫不这样认为,相比较其他人,两世为人的他自然知道,所谓的‘君权神授’,不过是与‘大楚兴、陈胜王’一样见不得人的把戏,无非是利用黎庶愚昧无知的善良本质,加以上苍显灵的手段,以达到自己内心深埋的目的。
可只要是有利于百姓,其实谁来当这个皇帝,于平民百姓而言,根本就是无所谓的事,只要自己能够吃得饱,穿的暖,哪怕是王朝更迭,他们也不会多加关注。
但有一个前提,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一定只能是汉人,这是原则,也是底线,至少朱由检是这样认为的。
“那怎么办,要不五弟你来当这个皇帝,从小你就比我好学,你肯定可以做一个好皇帝。”
朱由校精神明显已经错乱了,竟连禅让皇位这种话都能轻易说出口。
“皇兄此言,实在是令臣弟汗颜惶恐,天命已归,皇兄乃是上天的选择,岂可轻易推辞。”虽不喜欢,但朱由检也不排斥利用‘君权神授’这一套。
想啥呢,自己现在登极,又能比朱由校好到哪里去,没有完全掌握军队的皇帝,不过是一个傀儡,一个展示正统于百姓观看的吉祥物罢了。
朱由检还指望朱由校先抵挡一阵,自己暂且远离舒适圈,猥琐发育一波,等有了绝对定鼎乾坤的实力,再一举收拾这破碎不堪的旧山河。
登极?
开什么玩笑,处处掣肘,自己一个人,又能干出什么鬼名堂。
出来混,是要讲背景,讲人脉的,自己身为先帝之子,背景是有了,现在应该考虑的是猥琐发育,不断摇人壮大自身,然后才能有机会和天下英雄掰掰手腕。
“皇兄,只要你做好一个皇帝应该做的事情,外族就没有能力打进来,我大明朝,绝不只是皇兄一个人在战斗,身后还有千千万万的百姓,他们尊重皇兄,信服皇兄,希望可以在皇兄英明的带领下,过上安居乐业的幸福生活。”
不错,这是忽悠,并且朱由检已经开始了,先给皇兄树立一个远大辉煌的目标,通过打鸡血,驱使皇兄朝这个目标不停前进。
“那怎样才算一个好皇帝呢,或者说,好皇帝都需要干些什么?”
鸡血的力量还是很立竿见影的,朱由校在喝过这碗鸡汤后,立马就又恢复到斗志昂扬的状态了,立志从明天开始,一定要做一个明君。
“嗯,臣弟看书上写的,武侯在出征前,曾给刘后主写过一篇《出师表》,里面是这样说的:
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
只要皇兄任用贤臣,善待百姓,同时远离居心叵测,媚上邀功的小人,国家便可富强。”
关于如何治理国家,其实朱由检也是一头雾水,前世的他,也不过只是亿万生灵中,一个普普通通的牛马,又怎会知晓治国安邦之道。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曾是牛马中的一员,所以他比大多数人都清楚的知道,底层的百姓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仅仅是这样就可以了?”朱由校觉得这还不简单,只要知道谁是忠臣,谁是奸臣,那不就好办了。
不过他突然想起来,前几日五弟给自己讲的忠奸论,好像五弟的意思是既没有单纯的忠臣,也没有绝对的奸臣,关键在于这个人是否对黎民社稷有利。
“五弟,那你说,我大明朝现在的臣子,谁是贤臣,谁又是小人?”
朱由校想着,自己反正也想不通这个问题,干脆不如让五弟直接告诉自己,反正同为父皇的儿子,五弟肯定是不会坑害自己的。
只是朱由检在听到自己皇兄这,与当年隆庆帝同出一辙的问题,一瞬间有些难以言喻的心累,他终于明白了当年世庙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无奈感。
这个问题自己怎么回答,难道说在他看来,大明朝已经没有多少真正意义上的良臣了,剩下的基本都是一些得过且过,追名逐利的一丘之貉罢了?
“皇兄,贤与不贤,臣弟无法定义,皇兄是天子,诸位大臣的忠与不忠,是要皇兄自己圣裁的,臣弟所言,并不能算数。”
这……
朱由校有些泄气,连五弟这样聪明的人都不知道谁是忠臣,谁是奸臣,自己这样的,那就更不知道了。
“皇兄,百姓都说好的,那才是真正的好。”朱由检害怕朱由校到时候又走老路,被小人蒙蔽圣听,于是说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朱由校想到刚刚自己俩人所谈论的青史留名与百姓的口口相传,顿时有些明悟,只要百姓愿意发自内心的称颂,这样的官员,总归是不会太差了的。
“好了,皇兄,该用晚膳了,臣弟都饿了。”朱由检故作羞涩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明天皇兄就要登极了,用过晚膳之后,皇兄便要早早休息,到时候也让外廷的臣子们看看,皇兄的天子之仪。”
朱由检知道灌汤不宜太过,于是便扯了一个理由,结束了这场谈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