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小月已踪影全无。
金甲将军一声唿哨。眼看这道钢铁洪流要涌入树林,却突然分成三道,灵活之处,如臂使指。左右两道绕林而流,每隔一段便留下一骑驻守,防止有人出林;中间的一道,人人如行云流水般飞身下马,进林搜索。
树林中一时间肃杀得可怕,只有枯枝被踏断声、战马刨地声和军士的呼吸声。
张大毛似乎被这个世界遗忘了。无人理会的他,在客栈旁远远观望,暗自为这对年轻男女祈祷。
树林外,金甲将军和抱着女儿尸身的吴仁兴并骑伫立。怒火和恨意似乎已烧光了吴仁兴的声音,他一声不吭,赤红的双目狠狠盯着这片树林——如果怒火能从这双眼睛中喷射而出,他一定会将树林和这一男一女烧尽。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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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影渐长,天色渐暗,而除忧卫的搜索仍未有结果。他们中的一些人已经开始不耐——说不定这白衣女子早已逃出林子了,一方是轻功高明的武林高手,一方是步行追踪的士兵,双方脚程相差太多,相隔时间越长,隔得距离就可能越远。
“吴先生,看来对方已经逃掉了,节哀吧。”看天色已晚,金甲将军道。他本来的任务是救人,不是找人。能让属下在这里搜索半晌,已经给足了这黑心商人面子。
“不!”吴仁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童童的在天之灵告诉我,他们绝对还在这里!每人赏银百两,继续搜!”
金甲将军用看疯子的眼神,看了吴仁兴一眼,没有说话。
吴仁兴并未注意到金甲将军的眼神,只是恶狠狠地盯着那片树林,等待让他振奋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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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月隐星沉。旁观的张大毛或许是失了耐性,又或许是难耐冬夜酷寒,不知道何时已缩回客栈。搜索仍在继续,但进度已慢了很多,赏金带来的耐性也被消磨殆尽,有的士兵已经开始低低咒骂。
金甲将军同样不耐。他此刻只想念九姨太那点着小火炉的温暖香闺和那软香诱人的怀抱,丝毫不想和这胖子在此虚耗。但他知道,吴仁兴的希望,也正随着这天地间的光亮逐渐黯淡,所以并没有作声。有的时候,沉默,才能占据主动。
“放火烧林吧!”许久,吴仁兴终于妥协。既然不能亲手杀死仇人,那用火焰将他们埋葬,也是报仇之法。
金甲将军长出了一口气:你终于想通了。随着他一声令下,搜索中的除忧卫纷纷穿林而出,四下点燃火种,掷入那密林之中。
火蛇在林中狂舞欢歌,过了好久,才在越来越小的“噼啪”声中,和整片树林渐趋于寂静。渐熄的林火照耀下,吴仁兴轻抚怀中已冰冷的脸颊,轻声道:“童童,爹给你报仇了……”
滚烫的热泪滴在吴青童的脸颊上,却无法将其温暖。
若非自己贪图独孤白的“圣剑诀”和“乾坤正气”心法,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呢?
***
长夜已深,落雪渐止。
残存的火光代替星光,照亮了除忧卫的班师之路。三百多人来时无声,去时无息。虽然敌人被尽数剿灭,但自金甲将军以下,却人人无得意之态,只有隐隐的挫败之感,甚至还有一丝敬佩之情。自始至终,都没有人从林中冲出。他们赢了这场战斗,却输了气势,只能缓缓而行,把那小小的客栈和树林,连同这段不愉快的经历远远抛在身后。
军队远去后,那小小客栈中突然亮起微弱的光。
烛光虽昏黄摇晃,却一夜未熄,仿佛是为这对年轻男女进行最后的悼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