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白将“无瑕”剑握在手中时,先头骑兵已到近前。那骑兵满拟一刀劈下,将这把玉剑劈个粉碎,不料只见淡绿色的光芒一闪,身躯已被自马鞍上传来的一股大力弹开,弹向街旁的铺子——“无瑕”剑在被马刀劈中前,已刺在马儿身上,一股浩浩汤汤的“乾坤正气”真气沿剑尖贯入,却丝毫不伤马身,而是以“隔山打牛”的手法,将骑士从马上弹出。
若非独孤白生性厌恶杀戮,又怜惜马儿,这一剑上蕴含的真气,足以让马儿或骑士开膛破肚。
说时迟、那时快,首名骑士尚未落地,押后百余骑已风卷而至。独孤白毫不止步,上身微晃,一面从容避开长矛、马刀等军器攻击,一面以同样的手法刺出长剑,将一个个骑士从马上弹开。
远远望去,百余名骑兵如同惊涛骇浪,独孤白如风浪中的飘摇不定的一叶小舟。但偏偏小舟丝毫没有倾覆的风险,反而劈浪斩波,从容自若地穿行于风浪之间。
“大江东去浪千叠。趁西风,驾着这小舟一叶。才离了九重龙凤阙,早来探千丈虎狼穴。大丈夫心烈,大丈夫心烈。我觑这单刀会赛村社……”
吴青童脑中突然响起这段唱词。她爹爹吴仁兴虽然为富不仁,但毕竟是生意人,信奉拜关帝爷这位“武财神”,年轻时也对关帝爷的事迹十分心折,常带她去听《过五关》《单刀会》等曲目,还咿咿呀呀地学着唱。年幼的吴青童虽听不甚懂,但耳濡目染下,脑中却也记住了几句唱词,心中也被印刻下了几分豪气。
当然,随着吴仁兴年纪、肚腩和生意都越来越大后,他那早已信奉“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内心深处,早已对关帝爷那些重情重义的事迹有些不屑了。吴青童在他潜移默化的熏陶下,自然也只把这些当做故事,而非人生信条。
在此刻的吴青童眼中,白衣少年一人一剑单挑百余骑兵的身影,逐渐和记忆中那戏台上关帝爷单刀赴会的形象重合为一。
她已不自觉热泪盈眶!
我的大救星啊,快来拯救我吧!
吴青童转念之间,长街之上百余骑兵,只剩张偏将一人。
张偏将见一众同袍在独孤白面前均非一合之敌,哪里还会不明白,眼前这少年的武学修为,至少和荆山寒那大煞星属同一级数?但作为现在城寨中周军地位最高的领军人物,手下士卒一败涂地之后,自己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冲向独孤白。
何况,自己并非毫无胜算。
他还有连荆山寒都无法企及的过人马术!
只见他策马冲到独孤白面前,在独孤白一剑刺出之前,突然猛地一拽马缰,坐下马儿人立起来,向后避过独孤白这一剑。时机上拿捏得刚好,就像双方配合演练过无数次一般。
独孤白没想到张偏将马术如此精湛,不禁微微一愕。
张偏将等的就是这个机会。马儿止步后,他已猱身钻到马腹之侧,此时马刀自下向上,斜劈向独孤白。同时,马儿前腿已然下落,双蹄向白衣少年重重跺下。
一霎间,独孤白已是三面受敌。
一众城寨难民都为独孤白捏了一把汗。但独孤白毫不慌乱,他身子一个回旋后,仍是保持原有的节奏向前走去,长剑随身形而动,划出一个充满玄奇意味的圆弧,连消带打,已将一刀两蹄带到身后空处。
张偏将刀势落空,像一拳打进棉花中般难受,口吐鲜血,落下马来,已是受了内伤。
在被捆缚的男女老幼看来,独孤白只是一个旋身,然后和一人一马擦肩而过,张偏将已滚鞍落马,简直神乎其神。
众人一阵欢呼。
吴青童更是感动到泪流满面。
独孤白没有看向街上滚满一地的周兵,继续向难民们走去。剑祖门“乾坤正气”岂是说笑,普通士兵没有多少武学修为,即使经受上轻轻一道真气,已是半晌无法起身。那张偏将有一定武功根基,因此他出手也稍重了一些,相信他一刻钟内无力行动。
不料,那张偏将再一次让独孤白意外了。只见他虎吼一声,身子弹起,双手成爪,扑向独孤白。他满脸鲜血,状若癫狂,形象可怖,骇得吴青童惊叫了起来。
自己先是错估了他的马术造诣,虽然已经在刚才一招交手中,依照他身体承受能力,又特意加重了两分力道将他打倒,但却又低估了他的意志力,竟然能再次强行起身阻拦自己。
独孤白暗暗反省自己的失误。他的剑心坚如磐石,正是因为可以不断正视自己的失误,他才会不断向武道极峰迈进,而不是长期沉溺于挫败之中,致使止步不前。
他又不禁对这形貌丑陋的军人肃然起敬,不愿再对他造成更多伤害,想要点他穴道,但苦于对此道不甚精通,面对张偏将发狂般的扑击,只能用身法闪避。
但一直躲避,总不是办法。
长街那端,还有很多人正迫切等待着他的帮助。
独孤白暗道一声“抱歉”,举起“无瑕”剑,运聚真气,准备重重一剑击晕张偏将。
“叮铃铃……”
正在此时,远处突然响起一阵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