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川把手伸到她面前晃了晃:“行不行啊,小鱼?” 她回过神,把称量好的黄油放进了容器里,继续做她的面包。 他“咦”了一声,道:“你什么时候学会他不理人这一套了?” 江筱瑜此时深深理解熊景耀说“不回话是因为你的话太愚蠢无聊”的心情了。她隔水融化黄油,眼皮子都懒得抬起来:“这么搞笑的要求,亏你说得出口。你当我是受虐狂呢,居然还主动去招惹熊景耀?” 卫川道:“我没和你开玩笑。以前的小熊,熊景辉你知道吧?他的死给熊熊造成了很大刺激,熊熊变得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了,包括对他自己,身体也不好好养,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他继续这样低落下去怕会出事。” 江筱瑜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担心他,我也能体会你的心情,可我能做什么?你和他关系这么好,都劝不住他,我除非有超能力才能帮你忙。” 卫川连忙道:“你说到点子上了。人与人之间的微妙气场很难解释,姑且可以视作一种超自然的能力吧。你看,背后说熊熊坏话的人多了,说得更难听的都有,他知道了也不计较,你随便瞎扯却被他记上了,这说明你对他的影响力不一样。他至少对你的话,对你的举动感兴趣,如果你多和他互动互动,也许能刺激他对别的事情也开始产生兴趣,这样一步一步走出行尸走肉一样的状态……” 江筱瑜止住他的滔滔不绝:“你想象力太丰富了,我不认为我能力大到可以影响熊先生。他怼我也许是因为他刚好想发泄,我撞到了枪口上。或者,他已经开始慢慢走出那种低落的状态,对别的事情开始感兴趣,但你只看见他找我麻烦,没看见他去折腾别人。” 卫川露出失望之色:“小鱼,你就不肯帮忙吗?” 江筱瑜白了他一眼:“因为一个根本无法验证的理由,让我去招惹一个根本惹不起的人?万一我被他活活撕了怎么办?卫川,你这是慷他人之慨啊。” 卫川垂下眼,嘴唇微微抿了下,再次看她时,已经恢复那嬉皮笑脸的德性:“小鱼别生气嘛。不愿意就算了。”他想了想,道,“其实我不用操那么多的心。你一周工作六天,工作时间还这么长,他如果想来找你,你也躲不开。嗯,对,我是白操心了。” 江筱瑜被他说得毛骨悚然——的确,她的工作性质注定她必须长时间呆在这小小的烘焙间里,假如熊景耀真的发神经,没事来折腾她几下…… 然而她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之后好几天,熊景耀都没有从那扇小门里出现过。她轻松的同时,也不由得好奇的去问丁雯,得知是年关将近,因为他生病而积压的生意必须立刻处理,此时应该在外地,归期未定,很可能在过年放假之前,他都不会回来。 江筱瑜彻底放下心,每天上班愉快的做点心,揉猫,和同事们聊天打闹。转眼到了年前营业的最后一天,下午五点钟咖啡厅就停了业。 咖啡厅每年的年终聚会都在店里举行,众人买了肉和骨头,熬汤煮火锅,热热闹闹吃完,又开始拿电脑放歌,握着饮料瓶当麦克风。卫川交游广阔,附近某家酒吧的老板还送了不少饮料和酒,卫川自告奋勇提出给她们调制鸡尾酒。 他自称partyking,这倒不完全是吹牛。他调酒的姿态娴熟又灵动,摇酒器在他手上转动着,金属在空中划出明亮的弧线,不一会儿,几种颜色漂亮极了的鸡尾酒出现在桌面上,他像个专业酒保一样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托起酒杯递给女士,展现他的风度时不忘给丁雯抛媚眼。 酒杯递到江筱瑜面前时,她不好意思的摆摆手:“刚刚看你加了好多酒,我酒量太浅,不敢喝。” 他不劝酒,转身清洗了调酒器,给她配了一杯mojito:“我朗姆酒加得很少,比啤酒度数都低,可以吧?” 她道了谢,抿了一口,薄荷和青柠汁的味道交融在一起,凉冰冰的,酸酸的,带着极淡的酒味,喝起来感觉很不错。 有了酒,气氛更加high了,众人在酒精的作用下又唱又跳。江筱瑜连唱两首之后嗓子发干,但她那杯没喝几口的mojito被人不小心打翻了,只能在满桌装着不同颜色酒水饮料的杯子里另选一杯。 她拿了一杯橙色的饮料,先嗅了嗅,闻到了浓郁的混合果汁的香气,试探着喝了一口,酸酸甜甜,果味极浓,能尝出酒味,却并不突兀,估计又是一款适合酒量不佳的人的小甜酒。 梅眉和田云梦拿着空杯子当麦克风,对唱一首网络神曲,卫川给她们伴舞,场面实在滑稽到了顶点。江筱瑜边喝边笑,不知不觉喝了大半杯下去。正玩得开心,卫川接到了电话,他必须马上回律所加班。 派对只能提前结束,田云梦和张慧芬喝醉了,丁雯和梅眉酒量好,没几分醉意,便分头送她们回去,江筱瑜留在咖啡厅收拾杯子。 她把器皿放进洗碗机清洗,又拿抹布擦干净桌子,只等洗碗机工作结束,归置好杯子,就可锁门回家。 她拉了张椅子坐下,拿出手机刷微博打发时间,可眼皮渐渐的沉重了起来,头似乎充了气变成气球,轻飘飘的乱摆,不知不觉从椅子滑到了地上。 她在失去意识之前还纳闷,明明她只喝了小半杯酒精含量几乎能忽略不计的mojito,还有一杯和果汁差不多的小甜酒,怎么就醉了呢? 机场高速出了事故,堵了很长时间,熊景耀回到家时已经是半夜十一点。他手头还有几份报表要细看,然而困意已经席卷过来。家里的咖啡已经用光了,他便走向咖啡厅,想拿一些咖啡豆自己磨,谁知一打开通向咖啡厅的门,淡淡的灯光便投了过来。 这群人喝多了吧,连灯都不关完。他一边腹诽一边走进去,抬眼一看,眼前的情景超出了他的想象。 烘焙间的灯亮堂堂的,透过玻璃照到蜷缩着身体,静静侧躺在地板上的江筱瑜身上。她平时都把头发挽起来或者扎马尾,今天却散着,漆黑的发丝又厚又密,如同丝缎一般铺在地上,也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下巴。 他走近她,她却无知无觉,身体随着呼吸缓慢的起伏,呼出微微的酒气。 醉成这样?熊景耀皱起眉毛,蹲下来,不耐烦的推她肩膀:“江筱瑜,赶紧给我起来!别把这儿当床!” 她的身体顺着他的力度翻过去,变成了平躺,依然睡得沉沉的。他咬牙站起来,拨了卫川的电话:“这女人到底喝了多少?” 卫川莫名其妙:“她说她不能喝,所以我只给她调了一杯只放普通分量三分之一朗姆酒的mojito呀。” “你确定她只喝了这些?” 卫川心里也没底,毕竟刚才闹闹嚷嚷的,他也不能确定她有没有拿别的酒,仔细一回想,他抽了口凉气——他有点印象,他唱歌时目光扫过她,好像看见她拿了杯橙色的饮料,但当时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他以为是橙汁,但现在看来…… 他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喉咙,仿佛熊景耀的手穿过了手机屏幕,掐在他脖子上,他咽了咽口水,道:“她很可能……喝了zombie……以为是果汁……” 熊景耀用力挂了电话,把手机拍在旁边的桌子上,低头看着江筱瑜,拿脚尖轻轻点了她两下,她晃了晃,他的脚一离开,她又不动了。 应该是喝了zombie,没差了。 常喝酒的人都能放倒的zombie,她这个酒量奇差的人居然当果汁喝了。 他气不打一处来,抓着她肩膀用力的晃,她的头跟着左右摇摆,终于“嗯”了一声。 熊景耀松开她,没好气道:“醒了?” 她眼睫毛颤了一下,又没声了。 他一阵头疼,太阳穴突突跳动,索性站了起来,去吧台给自己倒了杯冷水,一边喝一边往回走,想坐下来思考对策。他心情太烦躁,路过她的时候有些走神,脚尖踢到她胳膊,连忙收腿,手随之晃了下,小半杯水晃荡出去,恰好泼在她脸上。 她又轻轻的“嗯”了一下,这次还抬起手,然而没碰到脸,又睡了过去。 熊景耀看看杯子,又看看她,冷笑一声,把剩下的水都倒在了她脸上。 她一个激灵,终于把眼睛睁开了,胳膊半撑起身子,懵懵的不说话,任由湿漉漉的头发粘在脸上。他蹲下去,把头发从她脸上拨开,骂道:“这下知道醒了?看来对你真不能客气。” 她眨了眨眼,表情没有变,目光没有焦距的盯着前方,忽然身子一歪,显然无法控制身体。他只得把胳膊从她腋下穿过去,一边扶起她一边说:“他-妈-的不能喝酒还喝,你脑子去哪儿了?是不是只长了个小脑?赶紧给我起来!敢睡我就把你丢外面醒酒去!” 江筱瑜“呜”了一声,身子像个口袋似的挂在他胳膊上,左摇右晃,他不得不用另一只手稳定住她,谁知她本能的往他怀里一靠。 虽然她不胖,但成年女人骤然倒过来,冲击力不小,他往后一仰,连忙分开腿想稳住,谁知刚好踩到泼在地上那摊水,一下子滑了,跟着跌倒在了地上。 “江筱瑜!你发什么疯!扑过来想找上是吧?”他坐起来,怒气冲冲想把她推开,然而她在地板上躺了太久,身上发凉,迷迷糊糊中本能的寻找热源,他的体温穿过了衣衫,温暖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的贴过来,一双手臂还圈住了他的腰。 很软的身体,紧紧的贴着他,还轻轻的蹭了蹭。 熊景耀多少年没和人这样亲密过,脑中“嗡”的一响,只觉得心跳开始变得不正常了。他愣了片刻,沉下脸去掰她的胳膊。然而酒醉的人力气莫名其妙的大,她还懵懵懂懂的哼唧个不停:“疼……不……” 她本就有一副轻软甜的嗓子,醉酒之后多了三份娇懒,三份妩媚,钻进他耳朵,酥-痒的感觉从耳廓一直蔓延到心尖上。他再不喜和人接触,也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正常男人,这种情形再继续下去,恐怕不妙了。 他深深呼吸,把那股冲动给压下去一些,一边骂“再闹真上了你”,一边空出一只手抬起她下巴。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醉意朦胧的脸。 他想骂的话突然说不出来了。 江筱瑜长了一张胶原蛋白足足的小圆脸,这让她显得有些孩子气,她很少化妆,平时给人的感觉是还算漂亮,但算不得惊艳。 然而酒精染红了她的双颊,也让她的唇色鲜艳欲滴,灯光从侧面照过来,阴影让她五官深邃立体许多,娃娃脸添上逼人的艳色,清纯与妖媚完美融合,他盯着她看,心跳越来越快,身体越来越热,他觉得他有些忍不住了。 他用力的咬牙,松开她的脸,逼迫自己抬头抬头看天花板,然而他错开注意力的行动失败了——一失去束缚,她的脸就垂下来,贴在他肩窝上,呼吸热热的吹拂着他的脖子,就像有羽毛在轻轻的搔,搔得他呼吸益发的急促。 他忍无可忍,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松手,江筱瑜,最后说一次……否则我真把你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