酬勤堂里无人做声,只听闻芳公公微声对身旁站着的人道,“方才讲的这些,可都一一记下了?”
那人一面快笔疾书,一面只答,“老祖宗放心。”
“这会儿为何没有喝彩了呢。”芳公公转过头来,他两鬓斑白,说话的语气也从来波澜不兴,既有一位老者的慈祥之态,也不失身处上位者的威严。
台下人稀稀落落地跟着拍了手,谁也不敢轻易对这番立论表态。
二楼的定远侯许赟略往恭亲王的方向靠了靠,笑道,“此番安排真是太妙了,不知是谁的主意?”
李克此时正震惊于李慕方才的表现,听得徐赟忽然夸赞,皱眉问道,“什么安排?”
“就是这对辩的顺序啊。”徐赟低声道,“慕儿性格内敛,不善言辞,若是按照堂试以往的惯例让四人轮流发言,只怕撑不过第二轮;可现在,慕儿一个人靠着提词的手稿,好歹是把他和林姑娘两个人的立论都给讲了,这样之后的辩驳都交给林姑娘,也算合理。我听闻笔试时,那位姑娘不过用了一柱香时间,便写就了《五柳先生传》,看起来倒真像是个有急智的,对辩都交给她,也是十拿九稳了罢!”
定远侯略一点拨,恭亲王心中霎时如明镜似的,脸上笑意顿生。
他知道,李慕是断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心思单纯,必是有人在背后助力方能如此。
恭亲王与定远侯同时看向对辩席——这位林姑娘,看来必是个人物。
此时,二楼位置靠南、离对辩席较远的几人已经从座位上离开,站到了靠北的一侧——李慕这匹黑马的出现,是所有人都万未料到的,而所有人都隐约感到,这位商人的女儿更是不可小觑。
林轻岚站了起来,左手负于身后,面对着祁链与姜芸,“二位对刚才的我方立论,可有疑问?”
“何止疑问。”祁链双手握拳,站了起来,面色阴冷,“方才李慕说的,是情势与推断,却完全绕开了我质疑的问题——你只消回答我一件事:在我大景仍然奉行重农抑商的国策时,尔等奸商已聚集了如此巨富,可你们仍不知足,到底是何居心?”
“祁公子言重了。”轻岚莞尔,眼中却颇有寒意。
她没有着急回答祁链的问题,却慢条斯理地讲起了一个故事。
“我听闻百年前曾有一国,因遇上洪灾,许多地方颗粒无收,幸而朝廷在丰年时留有余粮,便在这时开仓赈灾。为了监督地方官员,中央派去两位钦差,督办赈灾事宜。
“这二位钦差大臣,一位两袖清风,一位贪墨无算。到了当地,官府施粥的时候,那位贪官突然下令,把所有白米换成谷糠,且还要在里面掺上沙子再煮。
“那清官大怒,责问他为何要夺灾民的余粮,贪官道,‘每日赈灾的粮食有限,正是为了让真正的灾民能够果腹,我们才要把白米焕城谷糠,且掺上沙子——这样那些家里有粮的人,才不会混在灾民中来抢着吃,灾民们才能真正吃到粮食啊。’
说到此处,林轻岚顿了顿,“我想问问祁公子,你觉得这位贪官所言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