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岚在老者的另一侧坐下,对少年道,“你家这位老先生,怎么天天在城里闹事?”
少年面露尬色,只好笑笑,“景国实在是……比我们想象得还要开放一些,我和爷爷来了几日,还是不习惯。”
轻岚点了点头,方才听这位老者说,女子要裹足,且要呆在家里不得抛头露面……如果没有猜错,这一老一少该是从贡国来的。
下午看诸国地方志的时候,轻岚便对贡国的习俗印象极为深刻——因为在这个国都,有一套专门的律法用于约束和惩戒女子的行为,唤做“女训”。
女训里共有三千多条训诫,将一个女子从出生到死丧安排得明明白白。
天下之大,没有一个国家对女子的压迫比那里更严重。
老人放了水杯,终是有些缓了过来,在少年和轻岚的搀扶下重新起身,只是手脚仍在微微发抖。
在少年的拜托下,轻岚帮忙扶着他,三人一起往城西的驿馆走去。
“你们是为了国辩来的吗?”轻岚问道。
少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解释道,“原本不是的,但见岱陆城外的诏令,便好奇来围观。”
“那原本,是想来做什么的呢?”
“原是我非想出来游历,”少年略红了脸,“爷爷不大放心,便非要跟着我一道来。”
“可就你们一老一少,不是太危险了吗?”
“姑娘不必担心,驿馆里有我们的人,今次只是没有让他们跟着罢了,哪知道逛夜市也会生出这么大的乱子。”少年连忙解释,“不然就凭我们爷俩,翻山的时候估计就要被山匪捉去了。”
驿馆快到了,四下的灯火也渐渐亮了起来。
借着这光,轻岚看清了眼前少年的模样。墨眉玉目,肩若削成,五指纤长,只是个头稍小了些。他穿着深棕色的衣袍,用料上乘,上面用鎏金的细线缝着细密的花纹,腰间吊着一块羽白色的玉坠,脚下蹬着黑色的官靴,上面似乎也有纹路,只是看不太清。
这衣着引得轻岚愈加好奇,不知这少年与老人是何来历。
此时驿站外站了好几人,左右踱步,引颈而望,忽而有眼尖的认出了这少年与老者,招呼了三四人一道小跑过来,问了情况,抱扶了老者便进屋了。
平安到达,那少年擦拭了额角的汗,回头道,“姑娘吃过饭了吗,若不嫌弃,我在驿站简单招待你吃一点。”
轻岚点点头,虽然并不饿,但还是说了一声,“好。”
驿站就在西城门的城楼脚下,住了不止这少年一家外来客,这会儿大家大部分都用完了晚膳或外出未归,故而大堂空旷。
两人入席,驿站的饭堂里没有什么选择,少年要了一合米饭和一些蔬菜,轻岚只要了一碗糖芋苗。
“你就吃这点东西吗?”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轻岚笑起来,“我路上吃了一碗面,这会儿也不饿。倒是你,怎么只点了素食,不爱吃荤吗?”
少年脸一红,“我随家母自幼茹素,不沾荤腥的。对了,我姓……白,单名一个澈,”少年取了竹筷,在桌面蘸了些水写下自己的姓名,“还没请教姑娘的名字。”
“我姓林,名字写作轻岚,是山中薄雾的意思。”轻岚轻声答道,她一边说话,一边打量着驿站食堂里那些跟随白澈的青年,他们的剑柄上雕刻着银纹——是一条吐信的蛇。
她心中对这蛇纹略有些印象,总记得在哪里见过,一时想不起来。
“说起来,林姑娘今晚去集市,莫非也是为了……?”
白澈话已出口,又觉得唐突,不自觉停了下来。
“我只是经过罢了。”轻岚笑起来,“我从书院回家,路上会经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