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衍的神情恢复了他一贯的淡漠,未等秦谦说完,便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杨玄庭既然刚才说了要取你性命,便不是戏言。”
众人骇然。
秦谦随介衍走后,人群中才又响起窃窃私语声。
众人作鸟兽散,除了少数几位平日里便与大学官走得极近的师兄还是去了宫门口声援,大多数人默默地回了国子监中。
路上,一些新入学的后生并不知道杨玄庭是谁,便向他们的师兄询问,一个师兄说,其他若干师兄时不时补充一两句,众人听罢无不如芒刺在背——
杨玄庭,内阁重臣杨政宇之子,安立元年生;
安立十一年,杨玄庭随军出征,抵御西戎进犯,先凭军中演武擂台赢得百夫长之职,后以极为诡谲凶狠的用兵之术于阵前锋芒初现,以五百兵马,全歼蛮族大军四千余人;
次年,受骠骑将军赏识,擢升校尉,成为景国立国以来年纪最小御侮武臣。
安立十三年、十四年、十五年……他一直随骠骑将军镇守西南,平大小谋乱四十余场,其中十四年应召回京随御驾北伐戴国,几次挽狂澜于既倒,深悦圣心。
这十年间战功彪炳,景国上下无出其右。
……
几个新人听到这里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此人的名字一出,众人都为之战栗。
“可……从来也没听过谁说起他呀。”一人举手问道,“远的不说,就说前几年打戴国,我们村口的说书先生把御驾亲征的故事讲了不下百遍,从来也没听他说过还有这号人物。”
“不说是因为不能说,”年长者皱眉压低了声音,“他在战场上行事之残忍非常人所能容忍,所以每次送回京的军报只是报捷,不述详情。”
“会……如何残忍?”
其中一个年少的忽然拧紧了眉头,补充道,“虽然我知道得也不真切,但我叔叔当年服兵役的时候恰好被编进了杨玄庭临时组建的奇袭队,我从前听他讲过杨玄庭全歼蛮族大军的经过,吓得好几夜没有合眼……只是不知其中多少是真的,多少是杜撰。”
听到有人曾有亲人亲身参与杨玄庭的编队,众人的胃口一下就被吊了起来。
“你说说吧!”
“是呀,是真是假,我们也一起辨别辨别。”
那人攥紧了衣袖,小声说道,“我听叔叔说,那四千人只是蛮族大军的死伤,实际的伤亡其实有一两万。”
“一两万?哪儿来的这么多人呢?”
“都是那些蛮人的家人呀……他们和我们不一样,平时都是居无定所,男人们流窜掳掠,仗打到哪里,那些妇孺老者也跟到哪里。”那人继续道,“我叔叔说,西南密林众多,地形复杂,群山之中湖泊、沼泽遍布,杨玄庭先是带着几个亲信进了天芒山脉的密林,找到了蛮族的大本营,然后又在他们扎营地点的上游找到了几个堰塞大湖,其中还有一个黑湖。”
“什么是……黑湖?”
“就是湖里装的不是水,都是地下喷出来的油,这样的湖水,看起来就是黑的。”
几个太学生一下领悟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杨玄庭探明了这个,连夜回营组了两支队伍,一支前半夜奇袭他们的大本营,引他们的主力部队返回营救,另一支队伍扛了炸药进山,等主力部队回来了,连着炸了山上五六个堰口——也包括那个黑湖——引发了巨大的山洪,溺死了一批;油顺着大水冲刷下来,他们又向湖面投掷火箭……叔叔说,人间地狱也不过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