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普通人对异类的防备吧。”轻岚低声说,见杨玄庭似乎对这个答案不甚明了,又道,“我是商籍,又是女子,在国子监的某些太学生眼中,自然是异类。”
杨玄庭没有说话,他细细思量着轻岚的话,理性上想施予一些同情,但心底又觉得,保持了这个状态才能不受旁人拘束,最是自在。
不过,轻岚看起来也并不难过,杨玄庭想了想,还是说道,“无妨,被这些人认作了同类,才是世上最无趣的事情。”
轻岚闻言,先是一怔,而后忍不住笑了一声。
她稍稍靠近杨玄庭,笑声道,“我听说,你对那个纵火的太学生,下了死亡通牒?这么霸道的吗?”
杨玄庭却有些不自在了起来,他一时搞不清楚林轻岚这句话到底是真心的赞扬,还是带着讽刺的揶揄,他只是答道,“眼下还没有时间去料理他。”
“嗯,”轻岚似是自言自语般点了点头,“你从昨日到现在,都还没合过眼吧。”
“我不累。”
怎么可能不累呢,轻岚望着杨玄庭,心里默念,你又不是铁打的。
两人走到宫门口,见原本坐满了人的广场上,被清理出一块大约五十见方的空地。
那空地上,加着两座对着放的木台,每座木台大约有半人高,大约能容纳两人并排而立。
这个场景,不禁让轻岚觉得有些眼熟。
百官聚集在一块议论纷纷,无人知晓这两座木台的用途,人群中,轻岚一眼便望见了宁远将军祁守德。他身着铁甲,面容肃穆地站在人群中,没有文臣与他搭讪,他也不与旁人言语,像一尊立着的门神。
轻岚心中已猜到了几分,但却仍旧向一旁的杨玄庭发问,“不知郡王殿下,想如何为我报这一箭之仇呢?”
“稍后带你去殿下跟前,你自然就知道了。”杨玄庭一本正经地答道,
“你的这位殿下啊……”轻岚不禁感叹,“看起来也是个爱走险棋的主。”
人群中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他们两人。
轻岚已经略略有些习惯了被这些目光打量,他们之中有垂垂老矣的白发官翁,有正值壮年的谋国之臣,也有眼神清明凛冽的青年才俊。
林轻岚走在杨玄庭身后,目不斜视地经过这些人的身旁。
她面容清丽,神情坚毅,丝毫不见怯色。
稍老一些的官员都微微有些发怔,眼前的倩影,使他们很难不想起另一位也曾震动朝野的御史大夫。
那位英年早逝的御史大夫,几乎以一人之力推动了国子监从入学到外派的制度重塑,才使得今日景国的人才筛选变得有条不紊,事事有法可依。
有趣的是,那位大人在崭露头角之时,也是一位极为年轻的女性。
在她亡故之后,她曾经做过的事情慢慢为人淡忘,只在史书里留下了一两句无关轻重的记叙。后人将许多功绩拆分出来,分门别类地安到旁人身上。
尽管如今,那位大人的许多作为都被后来者编排成了笑话为人嘲弄,但当林轻岚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们还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早先与那位大人共事的回忆。
轻岚走到宫门之前,还未等杨玄庭开口,便俯身行跪拜之礼。
而后,她高声说道,“民女轻岚,已应召前来,烦请打开宫门,容我进宫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