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启沉默,他虽不知老将军最终目的,但现在还未是时机。
唐梨见孟启闭口不言,心中多年疑惑依旧没有答案。
当年为何她没有被执行斩立决?
是上头觉得她年纪尚小二百军棍就可了结她吗?
祖父一辈子忠军爱民侠肝义胆,又是因何才踏入当日死局?
“我明白了。”先生不愿说,那她便慢慢自己探寻。
孟启默了一刻,将话题扯了回来:
“充军营里有顾家的人,想来上面的人还并不知情,顾氏牵扯多年前大案,若被有心之人翻出或利用,朝中恐不会平静。”唐梨思绪回转,陷入沉思,片刻后她试探开口道:
“顾府当年的事和祖父父亲没有关系便好,只是不知道二房三房那边…”
“二房常年在门夏,离京甚远。三房...”孟启顿了顿,“他于京中也早与永宁公府分家,自己每天遛鸟打马地过日子,朝中皆知。”
唐梨自小不在京都生活,除了祖父奉旨回京述职时带上她,她才与她的二叔三叔见过寥寥几次。
回忆起来,彼时年幼,二人的样子在脑海里已经模糊不清。听孟启如此说,心中稍安。
“小将军不必过于忧虑。”孟启见她担忧永宁公府被牵连,出声安慰道。
忽又再想今夜之事颇为蹊跷开口言道:“这小儿若不是识得小将军,为何又将此等重要秘事透露给陌生军官?”
棕竹听到孟启如此说,心中盘算跟着轻呼:“会不会是唐二的人?”
当初主子被赶出唐家军,唐二爷可是亲口说了要报失父之仇。
“不会,他在门夏镇天高山远不可能知晓我在此处。”唐梨稳道,她现下只是在谷东略有微名的小军官,消息不可能传至西北。
更何况那小小少年出自于充军。
孟启观唐梨脸色沉稳,亦附议道:“确实应不是他。”
唐二若真发现唐梨在谷东,怎会派人在恩军中刺探,只怕早已大摇大摆命人来追。
“只是这顾家消息却无论如何不能轻举妄动。”
唐梨垂首沉思一刻,忽地对孟启方向行了一个大礼。
孟启习武不佳,黑暗中见地并不真切,他赶忙虚扶起躬身行礼的唐梨,惊诧轻呼:
“小将军这是何意?”
唐梨上次如此还是重洪五年身体渐渐恢复可以落床之时,那时她为拜谢自己救命之恩。如今又是何意?他内心涌起不安。
“先生,我身子已大好。
顾家一事暂置不谈。不论那少年目的为何,背后是何人,总归会跟大队一并出军,若他不死我迟早可探清。
明日我会拜见徐将军,请命和充军营一起出征,特此告知先生。”唐梨话里坚定非常。
“不可!”
“不可!”
孟启棕竹异口同声说道。
“万万不可小将军。”孟启劝道:
“此次充军营成立之由,乃众人皆知,你此去......”他咽下口中未出之言,
“总之万万不可。我绝不同意。”孟启语气急切,说话都快了起来。
“主子怎能行如此危险之事!那是送命的营军!”
“棕竹,棕竹!”
棕竹急得抓了抓头,带着撒泼打滚之势寻着理由,
“棕竹还小!主子不能抛下棕竹!”
唐梨料想了会于先生处有阻碍,但当下听了棕竹带着哭腔之言,果真脑子都来长了个子。
“说什么混账话!”她冷着脸对棕竹道。
棕竹听唐梨训斥,心中委屈,
“主子身子欠佳,却要执意如此行事,棕竹该如何想。”他天天念着主子赶紧好起来,又不想她太快好起来,没有秘药的外伤康愈,是更大代价。
伤还没好完,又要去冲阵,这可怎么得了!
训斥吧训斥吧!
让训斥来的更猛烈些!训的凶了能拦下她便是好的!
唐梨叹息一声,对着孟启处开口:“先生,你知晓我自小从不冲动行事,此番决定从我醒来得知充军营时已在思量,今夜偶遇的少年消息不知真假,不知为何而来,放任不理我心亦难安。前方迷雾重重,若不走进斩破,何以主动在手?”
“那也不必以身犯险!”孟启沉声急道。
“先生,我此番为何重伤?”唐梨稳声接道。
“自是因为林瑟小儿罔顾军法,私拦情报!”
“是,因为林瑟。
可先生当知现今大安,多数卫所军中上下沆瀣一体,难道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以及数个以后的林瑟之辈吗?
徐将军虽与祖父父亲有旧时情谊,但他本人固守成就,畏于朝廷,于军中并不想开刀阔斧行事,过去几载我于索伦谷东周转数次,有多次机会或可夺回失地。
可我人言微轻,束手束脚,终难成事。
先生亲眼所见眼前困境,现下如此行事是最好的安排。”
孟启早于她讲出欲去充军营之时,已明白她所思量。
她确是需要一片新土壤,新天地,需要一只能令她有唐家将领风采之军。
但充军营人员成分复杂,岂是如此轻易就可降服,且此乃冲锋军中之冲锋军,亦无任何军事储备操练,如何能阵上破敌活命。
“即便如此还有旧安兵在。”孟启开口又欲再言,唐梨摆手轻声打断,
“先生以为朝廷会信任旧安兵营吗?”单看她这些年为旧安人争粮草艰难便知朝廷态度。
孟启沉默许久,终是开口:“让我想想。不早了,小将军早些就寝为好。”
唐梨暗暗呼出一口气,只要可以相商就仍有机会,她出声回道:“好。”
孟启拉了仍欲再言的棕竹一起出了帐,唐梨听着棕竹强忍压低的絮絮叨叨声音渐渐远了,身子才松了下来。
她回到床板和衣躺下,抬手摸了腰侧手臂伤口已无痛意,思忖着明日便可拆了绑布。
再想今夜事,心底喃喃念着,顾氏…
天下顾氏何其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