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唐梨一番话说完,几人挺背应声转身走出大帐。
他们小将军速来音调不高,声音不重,但众人却常听地胆战心惊。应是听多了“…处死”“…处斩”所至。
唐梨虽少年掌军,自小素来严于律己,即便身子有疾,但兵阵武功却皆属上乘。
战前勇猛亦有智略。治下军中皆服。
且她军法严明,从不罔私论情。这也是她能带队数次伤亡甚少,往返大安索伦的关键。
隐约间听到于钱细碎声音,不知讲了些什么,紧跟着有李勃略大叱止之声“别忘了将军规矩”,声音渐远再也听不清晰。
“先生,”唐梨侧首,她并未让孟启棕叶七离开,
“小将军,可是还有何忧虑之处?”孟启望去唐梨,她眉间轻蹙,知她应仍有安排。唐梨手指向舆图一处,
“图拉。”
“先生可还记得往日我们推演之时,除了成峰谷青河,南下也可绕路攻破图拉再迂回往西南取整个谷东。”孟启看着舆图,默了一刻张口:
“但若敌军只三万余,应不会再分兵图拉。兵力分散想下谷阳恐难成事。”谷东都司若真调令所有卫所之力力守谷阳,仍有数万之量,索伦如何能如此轻敌还要分兵攻打。他顿了一顿,有些忧虑再道:
“但观近日天况,青河一线不知何情形。”
“此次敌方带队将领,我猜测或是索伦勿吉部落的纳尔。”唐梨重重地念了纳尔的名字。
“可是那个瓜氏的连襟?”
“正是,瓜氏吃了大亏,生死不明,桑卓部和勿吉部联姻数年,西封出了大乱,凭他们如今的行军速度,距大安最近的能军只有纳尔之军。”
“纳尔生母乃索伦王兄弟的妹妹,小将军是担心,索伦王仍有后招?”勿吉和桑卓是当下索伦最强的两个部族,纳尔更是近几年来的新起之秀。
“确是如此。”唐梨点头应道。索伦王若真此次铁了心想南下一夺谷阳,再破大安东北侧一线,西进瑜儿关,京都危矣。沉默片刻,她声音微低:
“此去前况难明,若三日内我未领兵回来,你便去寻徐将军力劝,分精锐往图拉守城。仅凭定谷卫守不住图拉。”
这亦是她适才未与杨郜言明之事。
定谷卫几处卫所,兵力分散,军权内争之事常闹得不可开交,连她都有所耳闻。
遇战定有彼此推倭延误战机之行,
可京都的人才至谷东,对谷东数卫所不甚了解。
军情在前,她乃东康卫旧部又领旧安兵,身份敏感临时受命,实在没法子说定谷卫的闲话,不合规矩身份。
“小将军,属下定能守好主子安危!”两人听她如此说,连半晌没出声的棕叶七亦急切忧心,称呼都错乱起来。他常随唐梨出军,营中自是应称将军。
“小将军定能凯旋归来!”孟启手掌撑案语气坚定,他亦知定谷卫情形,若不是现下身份不允,本该今日便应劝谏京都大人往图拉设防。心感无奈。
但不论充军营如何,旧安营在他与唐梨几载操练下,已经成形,虽人数尚少,但战力不可小觑。
唐梨扬唇,露出一笑,她并不想二人担心:
“好。托先生吉言。”
“主子!”帐外棕竹声音远远传进,唐梨应声令其入帐。
“主子出军之需已准备妥当。”棕竹小跑而来,声音有些轻喘。自唐梨去主帐后,他就已经着手张罗。
他瞥了眼唐梨身后的青年,见他瞧着自己皱眉,知他定是恼他又忘了军中称呼。
他抿了抿嘴,他未满十岁就跟着唐梨,他那时候还那么小,叫着“主子”长大,一时半会哪里改得那么彻底。
即便他是兄长也不能不讲道理。
他与棕叶七本就是出了三服的堂兄弟。
只不过棕叶七是家主之孙,比他年长五岁,却管教堪比他爹。
唐梨轻微颔首,眸底深深凝去孟启,再次嘱咐道:
“先生务必劳记今日之言。”孟启心中揪起,但也只得应下。
唐梨知道先生不论如何担忧她安危,皆不会误了正事。
眼下她需得回营换甲准备出发。
转身出帐领着几人往自己住处而去。
……
唐梨归帐果然见得已擦得崭亮的黑色旧甲,她想棕竹定是边帮她擦甲边絮叨叨操心她安危的模样,眼底暖了暖,手下更显轻快。
她飞速换甲,重新束发。
帐外声音亦此刻传来:
“将军,该服药了。”
是了,棕叶七归营,药亦回了。
“进。”
帐外几人应声而入。
棕叶七自怀中掏出一个不甚起眼的白色瓷瓶,递予唐梨。
唐梨轻掂瓷瓶,顿了须臾,将瓷瓶又递还棕叶七:
“你收好,今夜战前给我。”
“主子!”“将军!”三人大惊,欲要再劝,唐梨摆手:
“我已决定,无需多言。”
几人面色皆变,最后还是孟启轻叹:“棕叶七万万收好。”
“属下领命。”
他只得再次收回瓷瓶,不由深觉这小小瓶身较以往更重。
唐梨知几人忧其身体,但战前服药可令她有最好状态应敌,今夜才是最佳时辰。
她何尝不想多活些时日。
饮鸩止渴,只要有用即可。
垂眸掩下所有情绪,抬眼清明。
“走吧。”
时间紧迫,她要去充军营会一会这位京城巡防营来的青年将军,言罢抬步往帐外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