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章柏尧回到房间,伸手打了个响指,默念:“出来吧!” 一位身穿黑色长褂的英俊男人突然现身,气质高贵,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高傲地凝视着章柏尧。 章柏尧仔细地观察着这男人,帅得简直跟自己有一拼,那目空一切的神情也不相上下,这种造型,如此现身的速度,如果不是恰巧穿越到此,应该是自己召唤来的。 “看够了没,就这么好看?”男人的神情不屑。 “你是……”章柏尧半信半疑。 “我不是孤魂野鬼,下去之前,就是你要找的岑湜!”岑湜一本正经。 “你也是?”章柏尧试探地问。 “我混的比你早!” “我怎么不认识你!” “当年违反地规,被贬凡间,三百年一劫,罪上加罪,一劫一劫又一劫再一劫,一千二百年才得以回位,我混的时候,你还是个凡夫俗子,论起来,我是前辈!”岑湜傲娇地微扬起嘴角。 “一定是为了女人吧?”章柏尧发出感慨。 “我看到她,好像所有的地规都成了空白!”岑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凡心一动,劫数难逃!”章柏尧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能看到你?” “怎么可能,人鬼殊途,何况管鬼的……”岑湜肯定地回应。 “那她?”章柏尧指着脑袋。 岑湜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这么严重!”章柏尧很是担心。 “你好好的差事不做,假冒人家的身份跑去当明星,赶时髦啊?”岑湜好奇地询问。 “我的故事就说来话长了!”章柏尧刻意卖了个关子。 “我有酒,想听你的故事!”岑湜挑了个眼神。 章柏尧和岑湜瞬间西装笔挺,发型时尚,坐在精致典雅的餐厅里,对视一笑,一位身着短裙的美女服务员送来美酒。 “哪一年的?”岑湜刻意提高声调。 “别逗了,在影视剧里,82年的不知道被喝得超出产量多少倍了!”章柏尧冷冷一笑。 美女搔首弄姿地为章柏尧和岑湜的杯中倒酒,还不忘额外附送一个电波,任凭美女走起来如何波涛汹涌,两人的神情都波澜不惊。 “凡间女人的衣料是越来越省了!”岑湜有些苦恼。 “地下一天,地上一年,你才回去几个时辰,就看不惯了,怎么不说下面太冷,全球在变暖!”章柏尧为美女的省布料强行解释。 “她都这样眉目传情了,也没有一点儿回应,会不会以为咱们俩是那个?”岑湜带着挑逗的眼神。 “我们那个年代,这还叫‘断袖之癖’,放在如今应该见怪不怪了,帅的如此惨绝人寰的应该还是第一次!”章柏尧举杯相邀。 “Cheers!”岑湜回应。 章柏尧喝下一口,失望地感慨:“这里的酒没有味道!” “心情不一样了!”岑湜饮下一大口,慢慢品味。 “这里好像一点儿没有讲故事的气氛!”章柏尧撇了一下嘴,伸手打了个响指。 顿时彼此已经坐在了烧烤摊边,眼前的桌子上摆满一罐罐啤酒,身边撸串的甲乙丙丁传来欢快的说笑。 章柏尧拿起一罐啤酒打开,对着岑湜说:“这场面比较舒服!” 远远地传来一个空灵的女声:“今夜你会不会来,你的爱还在不在,假使失去你谁要未来,谁愿芳心离开……” 岑湜点了一下头,不解地问:“这种气氛为什么唱这首歌,很不搭?” “这是现在女鬼之歌,不唱这个,唱你快回来,还不吓死人!”章柏尧拿起一罐啤酒打开,和岑湜碰杯,饮了一大口。 “Show Time,你的漫长故事!”岑湜满是期待的小眼神。 “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还是大容朝叶家的天下,我是将军---北冥轩,少年时因为身患风寒,弟弟代替我陪皇家狩猎,意外被害死,我一直怀恨在心,也愧疚不已!”章柏尧声音低沉。 “北冥轩还有个弟弟?”岑湜很是疑惑。 “我没有弟弟,仇恨哪儿来的,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人格分裂似的!”章柏尧哭笑不得。 “你继续,继续!” “心爱之人,是我的表妹,她是大容朝最美丽的女子,我们非常相爱,也理所当然地认为,彼此会共结连理,百年好合,可她竟被叶家选中,封为太子妃,当时简直是五雷轰顶,太子大婚那天,我去东宫赴宴,婚宴上有个魔道妖女劫持了太子的妹妹瑞云公主,我被皇上派去救她,她对我有意,我其实心知肚明,就利用了这一点,一时恶念,想要用她报复叶家,不但没有救回她,还亲手杀了她……” “后来,那个魔道妖女以为自己是瑞云公主死而重生,对你爱恨交织,踏上了复仇之路!” “你知道?”章柏尧讶异。 “叶樱子的小说《美人如云》就是这么写的!”岑湜不以为然。 “原来,她都没有忘记!”章柏尧的眼神迷离。 “她小说里的故事,其实是她前世的亲身经历?”岑湜已然有了答案,却还是忍不住确认。 章柏尧没有出声,似是而非地点了一下头,表示默认。 “人生如此奇妙!”岑湜情不自禁地感叹,怜悯之情喷涌,“不过,说起来,你那辈子也是够变态的,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爱慕你,做驸马多少人还羡慕不来!” “一个人被仇恨淹没,双眼蒙蔽,心智丧失!”章柏尧的语气凝重。 “你这满手鲜血之人,还害死无辜的公主,罪孽深重,怪不得被罚下去做了一千二百年的差?”岑湜为瑞云公主的遭遇不平。 “少年入军,不惑战亡,战功赫赫,可以说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我消灭的是侵犯疆土的敌人,其实当日我并未将瑞云公主杀死,她早已被上仙救下!”章柏尧自信满满。 “传说,是你出征半途迷了路,不知去向,数月之后,我军拼死险胜,都以为你死了!”岑湜不解。 “为什么不是皇后野心勃勃,企图加害皇上,还有自己的亲骨肉太子和两个公主!”章柏尧义正言辞。 “人生如此奇妙,野史精彩绝伦!”岑湜收获惊喜一般,“你那么肯定,叶樱子就是瑞云公主?” 章柏尧伸出手掌,掌中间渐渐显现出一个半块云型玉佩的图案,低声说:“这是那时她摔下山崖,掉落下的半块玉佩,我一直留着,与她再见的时候,这玉佩自然现出,它知道谁是自己的主人!” “因为在一千二百年以后,所有人都遗忘了你,你还留着她的玉佩……”岑湜忘情地念了出来。 章柏尧突然觉得胸口一阵锥心的疼痛,痛得简直喘不过气来,急忙伸出颤抖的手摆了摆手,嗓子里强挤出一丝声音:“不要唱了!” “我唱得这么动人吗?”岑湜好奇。 “我心口痛得厉害!”章柏尧少气无力地回应。 “在这儿受这份儿罪,图什么?”岑湜不知该如何相劝。 “这里有阳光,可以结束无尽的黑暗,能感受到冷,暖,喜,怒,哀,乐,那里位高权重,也没有这些奢侈品!”章柏尧发自肺腑。 “你回来就是为了找她?”岑湜的语气突然凝重。 “不知道!”章柏尧仰起头,喝下一大口酒。 “有些东西不是那么简单的,你现在要是能还得清,当初就不会欠下!”岑湜无奈地摇摇头,似乎同样是在感慨自己那一千二百年的劫难,自己不经历,也许别人的幸福始终是幸福,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坟墓。 章柏尧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发觉脑海里出现的全都是叶樱子可爱的脸,原来每一个人都有很多面,从前真的没有想象过一个作家背后的生活原来是这个样子,在她自以为是的伪装下,隐藏着的是一个无法被他人觉察的脆弱内心,从床上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还没有来到客厅,就听到叶樱子的声音:“最近,什么都写不出来,一点儿灵感也没有,傻傻地坐在那儿几个小时,我该不会是已经江郎才尽了吧!” 章柏尧紧张地大喊:“叶樱子,你在和谁讲话?” 叶樱子被章柏尧的叫喊声吓得傻了脸,差一点儿把手里的手机扔了出去,木楞地回答:“岑……湜……” 章柏尧顿时冲了过去,抓过叶樱子手中的手机,狠狠地扔在一边。 叶樱子被章柏尧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解地问:“怎么了?” 章柏尧肯定地回答:“岑湜已经死了!” 叶樱子瞬间觉得耳边炸过一个巨大的闷雷,在这个瞬间,那个声音仿佛刺透了自己的耳膜,刺破了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念着:“你……你刚才说什么?” “岑湜已经死了好几个月了,你醒醒吧!”章柏尧的语气更加坚决地重复了一遍。 叶樱子感觉到头脑里一片空白,脸颊上的神经痉挛,嘴里一直嘀咕着:“不可能……不可能……” 章柏尧用双手紧紧地抓住叶樱子的肩膀,高声地喊:“叶樱子,你能不能面对现实,你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幻境里面,醒醒吧,你不能在这样下去!” 叶樱子浑身不停地颤抖,用仅有的一点儿力气挤出一丝声音:“什么时候的事儿,我不相信,我明明刚才还在跟他说话,他怎么会已经死了?” “我为什么要骗你,这是真的,如果你不相信,我房间里有一本杂志,上面就有他去世的消息!”章柏尧看着叶樱子失魂落魄的样子,觉得自己的心好难受。 叶樱子猛地站了起来,疯狂地冲到章柏尧的房间里,快速地翻找着桌子的杂志,一本又一本地扔开,终于看到了那个醒目的标题:“伤痕文学代表人物---岑湜因肝癌晚期医治无效,于今天去世”,紧紧地把书攥在手中,面对这个事实,突然觉得自己出其不意的平静,平静得简直快要窒息,目光呆滞一步步地走出房间,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好像被掏空一样,整个世界也都变得浑浊。 章柏尧上前叫道:“叶樱子!” 叶樱子缓缓地转过头,呆呆地看着章柏尧,带着质问的语气:“我是不是有精神病,我怎么会和一个死人……” 章柏尧忙安慰:“没事儿的!没事儿的!你不是精神病,只是不愿面对现实而已,已经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叶樱子拼命地摇着头,咆哮般地哭喊:“我不想这样,不想这样,我肯定是得了精神分裂,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章柏尧心疼地看着叶樱子,手足无措。 叶樱子抽泣着,用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头,不停地甩动。 章柏尧实在看不下去,一把将叶樱子搂进自己的怀里,轻轻地抚着她,轻声地说:“好了!好了!没事儿了,不用怕,有我在!” 叶樱子歇斯底里的哭声划破了如此寂静的夜晚,现在的自己是那么的无助,用尽最后的勇气接受这个事实,一个对于自己那么重要的人离开了,再也回不来,仿佛自己丢失了精神支柱一样,庆幸的是有章柏尧在自己的身边,一个温暖的拥抱,一句简单的安慰,对于此刻的她而言,都是莫大的帮助,不知道这个夜晚对自己究竟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