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夜幕降临,北风骤起。
诸事皆已准备妥当,杨炯、姬德龙、李澈,会同十名先登兵,藏身于漆黑的祭祀塔内,由士兵抬着,缓缓朝钝恩城靠近。
杨炯查看过这祭祀塔,不得不赞内卫谍子技艺非凡。
为模仿黄皮子搭建之态,外面设计得极为粗糙,皆用粗细不一的树枝穿插而成,乍看之下,尽显凌乱与野性。而内部则以数个木桩相互攀绑,留出潜藏空间。
祭祀塔顶部,数十具黄皮子尸体陈列其中,正中央是那黄皮子首领,被树桩撑起,四肢鲜血淋漓,被摆弄成狰狞恐怖之状。杨炯初见之时,也着实被吓了一跳。
“嘤~~!” 一声如婴儿啼哭般的声音,突然在这狭小的祭祀塔内响起,本就紧张的众人,听闻此声,瞬间汗毛倒竖。
“你别叫!” 李澈焦急的声音紧随其后。
杨炯回过神,看向李澈的方向,怒声骂道:“李澈,你怎么还没放了这水獭,带到这里面作甚,你想害死谁?”
“我……我见它一直昏昏沉沉的,担心它被欺负,我就……” 李澈声音小得如同蚊蝇,几乎听不见。
杨炯眼眸一冷,寒光毕现,“唰” 地抽出匕首,冷声道:“拿来!”
“别!姐夫,我保准它不叫了!” 李澈死死抱着这小水獭,大眼睛里满是哀求。
“我叫你拿来!!!” 杨炯的声音冰冷刺骨,仿佛能将空气冻结。
就在此时,“咣当” 一声闷响,整个祭塔毫无征兆地向左猛地一歪。藏在里面的众人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如同滚落的葫芦一般,一同栽向左侧。
“怎么回事?!” 杨炯强自稳住身形,看着祭塔底座漏出的大窟窿,朝着外面低声怒吼,声音中满是愤怒与焦急。
“大人!刚过冰面,兄弟们不小心踩空,垫到了岸边的土坑,马上就到城门了!” 外面的士兵声音中带着惶恐与不安,急切地回应道。
杨炯咬咬牙,脸上肌肉紧绷,看了眼那个窟窿,深知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当下迅速做出决断,低声道:“按照原计划,抵城后迅速撤离!”
“是!” 外面的士兵应了一声,声音虽带着紧张,却也透着一股决然。众人只觉得一阵剧烈颠簸,紧接着 “砰” 的一声,祭塔稳稳停住,周遭复归平静。
杨炯知道已到城门,转头朝李澈冷声道:“若它再叫一声,你给我亲手处理掉!”
“哦!” 李澈小声回应,赶忙死死捂住这水獭的嘴。
且说城头上士兵本就昏昏欲睡,这呼啸的北风更是让他们没了一丝守城的兴致。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例行公事上城头应付一番罢了,毕竟此处乃金国腹地,向来太平,哪会有什么敌人。
就这般打着盹,没过多时,一队民兵举着火把,匆匆赶来换防。
“哎!到时辰了,赶紧的!” 一举着火把的卫队长大声喊着,声音在北风中传出老远。
城头的卫队长见此,笑骂着回应:“老拉子,你他娘的举这么亮干嘛?老子都快被你晃瞎了。”
“你可真行,城头上还能打盹,一点光都没有,也不怕猛安治你的罪。” 那叫老拉子的士兵亦是调笑着回应。
“得了吧,咱这猛安因为上不了前线,早就自暴自弃了,都多久没来过城头了,估计现在不知道在哪个娘们儿的肚皮上寻欢作乐呢。”
老拉子可不敢接这话茬,转身就要催促这人快走。就在这一转身的瞬间,火把的光芒晃到城下,那祭祀塔上狰狞的黄皮子猛地映入两人眼帘。
刹那间,两人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脊背,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艹,举火!” 老拉子大声怒吼,声音中都带着几分颤抖。
众人闻言,纷纷举起火把,数十道火光一同照向城下。
但见这两人多高、四人多宽的树枝穿插而成的粗糙祭塔,最顶端的黄皮子,身首分离,眼眸中泛着阴森幽冷的光芒,下面整齐地摆放着数十只黄皮子的尸体,有黄有白,有青有紫,说不出的诡异恐怖。
“海子,你们白天不是请萨满祭祀过了吗?这到底啥意思!” 老拉子看向另一个卫队长,瞳孔急剧收缩,里面满是恐惧,声音都跟着变得尖细。
海子看了眼那祭塔,心里如同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小声回道:“我也不知道呀,难道是黄皮子不满咱们给的祭品?祭祀不够诚心?”
“少他娘的废话了!这祭祀塔凭空出现在城门前,你说咋办?” 老拉子有些气急败坏,声音都变得沙哑。
海子闻言,看了眼同样被恐惧笼罩的士兵和百姓,有的甚至已经开始跪地磕头,嘴里念念有词。他深知这事要是处理不好,恐怕大家都得遭殃。当下一咬牙,狠狠道:“要不,把塔抬进来,找萨满再祭祀一下?”
老拉子沉默不语,看着城头下的祭祀塔,心中犹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纠结万分。
猛安有令,城门没有他的命令不得擅自打开,可按照部族的传统,祭不在外,如今这情形,明显是上午的那些黄皮子不满,这是来兴师问罪了。若是处理得稍有差池,恐怕今后这钝恩城都要被这些黄皮子搅得不得安宁。
他本就出身大山,这类邪乎事儿听过见过不少,黄皮子报复人的手段更是令人胆寒。可这要是私自把祭塔抬进来,猛安怪罪下来,自己恐怕也没有好果子吃。
就这样愣神之际,身后的百姓和士兵跪地的越来越多,口中念念有词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吵得他心烦意乱,脑袋都快要炸开了一般。
“嘤~~!” 一声婴儿般的叫声突兀响起,好似一道闪电划过死寂的夜空。紧接着,一黑影如离弦之箭般从那祭祀塔中窜出。
待城头士兵看清楚是一只小水獭时,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下一幕场景却让他们瞬间如遭雷击,呆立在原地。
只见那水獭从出现后便不断嘤嘤叫着,而后竟然跪倒在祭塔前,双手合十,叫声不断,身躯晃晃悠悠,真真切切如同那虔诚的祭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