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白桦在做噩梦。
她又回到了那片无边无垠的白色沙漠,浓烈的日头将体内水分全部蒸干,皮膜裂出细密干枯的鲜红缺口。
乍一看去,就像是身上开出无数妖艳的肉芽儿。
怎么还跟着……
怎么还跟着!
双手抱头,虽然明知这是梦境,但无数次以往的经验告诉齐白桦,在太阳彻底落入西方那个大山丘之前。
她醒不了。
张开嘴巴,齐白桦苍白的手指近乎要按进头骨之中,发出无声的呐喊。
之所以说是无声,不是因为担心引来潜在的追猎者,而是因为…
自舌根往上,她的半截舌头不翼而飞。
眼盲,口哑,耳聋,味丧,夺嗅。
每一次噩梦,都要遭遇一次随机的五感剥夺,这一次是舌头,上一次是眼睛,上上次……次数太多,齐白桦已经不想回忆。
噩梦开始于一年前。
当时,考古研究生毕业不久的她满怀雄心壮志,跟随导师到西疆沙漠某处古城,开展为期两周的探索先期准备工作。
有经验丰富的老师带队,本以为这趟会是一次轻松的考察,却没想到却成为了一切梦魇的起点。
人体因失水皱缩,身高只剩原来的一半,白色的盐状物暴雨般倾泻在老师与同学们身上,将他们腌制成围绕祭坛中心,呈虔诚跪伏姿态的惨白人俑……
齐白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只知道当自己在县医院病床上醒来前,那处遗迹已经被当地驻军彻底封存,任何人不得出入。
那是齐白桦最后一个安稳的梦境。
在之后……
明明听那个人的说法远离了源头,甚至横跨了整个华国,为什么还是摆脱不了这该死的梦境。
难道真的要死了才能解脱吗?!
濒临崩溃的齐白桦索性仰躺下去,双眸漠然地注视着青色的,没有半丝云彩和风的深空。
按照惯例,也该醒了。
全然没注意到梦境角落,一抹不起眼的苍白意念转瞬即逝。
……
……
“那特么是什么鬼东西!”
瞬间将神识触手斩断,识海略微一疼的陆放满心庆幸,心有余悸地抹了把冷汗。
无边无际的白色沙漠上,根本没有什么青天,而是一张比沙漠大了不知多少,漠然俯瞰的巨大青色人脸!
不知名梦境中,仅仅只是瞥了祇一眼,陆放还算凝实的神识触手便被瞬间焚烧,甚至还有溯源而来的势头。
一次普通的夜间修行,怎么遭遇上这种邪性的东西!
等等……那玩意儿不会就在我附近吧!?
意识到神识不会放出太远,梦境的主人很可能就是上下左右的邻居,陆放触电般从地上窜了起来。
应激的猫儿一般,银牙紧咬,陆放眼神飞速在惨白的天花板与墙壁之上划过,似乎下一秒上面便会长出几张渗人的青色人脸。
“这地方不能住了。”
最起码今晚不能住了。
摸了摸满胳膊的鸡皮疙瘩,陆放抄起钥匙,毫不犹豫地走向房门。
就算找个桥洞猫着喂蚊子,也比满身冷汗地提心吊胆强。
上次那失业土木老哥推荐的地点就不错,可以过去看看。
这样想着,陆放打开房门。
然后脚步一顿。
年久失修,门栓锈蚀的房门吱呀打开,惊鸿一瞥间,几根发白的手指浮现在门缝之中。
深吸口气,房门大开。
昏黄楼道,头颅低垂的女人鬓发散乱,面朝陆放房门,两只手扒着门框。
已不知站了多久。
距离如此之近,以至于陆放能清晰看到她乌黑发根渗下的汗水,以及红润嘴唇上纵向排列的细微肉纹。
头顶的感应灯滋滋作响,一阵冷风灌进屋中,带起陆放一身的鸡皮疙瘩。
“哎呦你大爷啊!”
陆放暴喝一声,砰的一脚踹了过去。
胸口出现一四十三码的大鞋印子,女人倒飞而起,却被冲出门外的陆放三两步跟上,劈手掐住纤细白皙的脖颈,将其双脚离地拎在空中。
“……”
紧闭眼皮一阵颤抖,能清晰看出其下眼球转动的轮廓,被陆放举高高的女人并未挣扎,只是压低下巴,漠然俯视陆放。
明明双眸闭起,陆放却清晰觉察到有视线自上而下,细细打量。
“唬老子?”
异人、妖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