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钟你大胆！竟敢诬陷皇子！”乾宁宫里，二皇子楚贤对着开阳帝敛衽行了大礼，“父皇，儿臣的秉性您最清楚，不要说打死伶人，就是踩死只蚂蚁，儿臣心里都会不忍，秦钟他这是赤/裸/裸的诬陷！请父皇明察！”他一腔正气，说完了，就撩起袍子跪在开阳帝身前，头都不往起抬，竟也从衣袖里掏出了一本明晃晃的奏折，“儿臣这里倒是有一本参奏秦大人酒后失言，对父皇大不敬的折子，还请父皇明鉴。”　　　　开阳帝的贴身太监魏忠恭恭敬敬接下奏折，递到开阳帝手里。　　　　秦钟即刻跪倒在大殿中央：“臣身为御史，绝不会诬告任何一位大人，更何况是二殿下。至于酒后失言，臣实不知二殿下告臣失了什么言。”　　　　楚钰站在一旁，皮笑肉不笑的。秦钟是个老实人，也是个直肠子，说他诬陷皇子，再借他10086个胆子，只怕他也不敢。可状子不论通过什么方式递到他手里，他若是昧着良心不上告，晚上应该睡不着觉。至于酒后失言，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以这位秦大人的脾性，倒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想来他心里的确也有些虚。　　　　看楚贤这模样，想必善后的工作已经做好，秦钟手里的锤子应该是把塑料的。更加重要的一点是，他皇帝老子极其护犊子，给他二哥取个‘贤’字做名字，估计就是想让他二哥将来做个贤王。现在右都御使秦钟一本奏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未来的‘贤王’醉酒打死了伶人，这让他护犊子的皇帝老子面子往哪儿搁？　　　　楚钰忍不住瞟了跪在堂上的秦钟一眼，轻声叹息，只怕一场牢狱之灾他是免不了了。不过敢于冲撞皇帝，状告皇子的谏臣何其可贵，即便他真的酒后失言，说的想必也是朝臣的敢怒不敢言。开阳帝不是昏君，待他二哥这场风波过去，秦钟即便不能官复原职，也不会再被关在大牢里。　　　　龙椅上的开阳帝看过了奏折，啪的一声又将奏折合上，那张脸要多黑有多黑：“楚贤即日起在誉庆宫中闭门思过，秦钟关御史台狱，退朝！”　　　　送走了开阳帝，楚贤站起身来，挽了挽衣袖，看着被秦钟的背影，冷冷哼了一声：“胆敢状告皇子，这位秦大人的胆子可真是不小。”眉梢眼角一丝一毫也没有悔改之意，仿佛被禁足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楚钰走到楚贤身前，说道：“二皇兄，四弟送你回去。”　　　　楚贤瞧了楚钰一眼：“不必。”　　　　“我们同路，你避也避不开。”兴圣宫的对面就是誉庆宫，回宫的路上，楚钰的右臂始终搭在他二哥肩上，眉毛一挑一挑的：“那秦钟是个老实人，可越是老实人越招人讨厌。二哥你这次被父皇禁足，也不知期限几何，可有四弟能帮得上手的？”　　　　楚贤瞪了楚钰一眼，即刻便道：“听说咱们‘洁身自好’的四殿下昨儿晚上也搂着个宫女折腾了一宿，那宫女想必国色天香，送过来给二哥我瞧瞧？”　　　　楚钰嘴角一挑，狠狠踩了一下楚贤的脚，二殿下碍于身份也不敢叫疼，一双眼睛都快要喷出火来。　　　　“二哥近来既然喜欢伶人，我便去宫外寻一些标致的送进二哥宫里。”他说着，将双手负在身后，上身前倾，将一双薄唇送到楚贤耳畔，“要男有男，要女有女，管保让二皇兄赏心悦目。”而后大笑着转过身朝着凤阙宫方向走去。　　　　“真是反了天！”楚贤从衣袖中抽出折扇，忽忽扇着。　　　　跟在楚贤身后的禁军抱拳躬身道：“二殿下该回宫了。”　　　　楚贤瞧了一眼手里的纸扇，嫌弃地合上了，扔到禁军怀里：“赏你了！”　　　　凤阙宫里，开阳帝正抱着楚晗逗弄，眉梢眼角已没有了上朝时的怒气。楚钰行了礼后，规规矩矩站在杜皇后身边。　　　　“这小丫头像了皇后八分，也只有这鼻子有些像朕。”　　杜皇后笑道：“女肖父，儿肖母，咱们的晗儿只会越来越像皇上。”　　　　开阳帝点着头，眼中皆是宠溺：“女儿贴心，将来长大了，也不会像儿子那样整日做些乱七八糟的混事来惹你心烦。”　　　　杜皇后瞧了楚钰一眼，楚钰却低垂了眼睑，忍不住笑了一下。　　　　开阳帝冷哼一声，将楚晗送到杜皇后怀里，对着楚钰道：“你随朕来。”　　　　“是。”楚钰对杜皇后使了个眼色，好叫母后安心，而后便跟着开阳帝进了书房。　　　　父子之间沉默了很久，开阳帝执起毛笔，在展开的宣纸上写下一个贤字：“今日朝堂之上，你一言未发。”　　　　楚钰道：“秦大人状告二皇兄，二皇兄又状告秦大人，是非黑白，儿臣只大约听了个经过，不好评判。”　　　　开阳帝抬眼瞧着楚钰：“朕若定要你评判呢？”　　　　楚钰略一沉吟便道：“秦大人耿直，醉酒之下言语便是有所冲撞，也不妨碍他是个好官。”　　　　开阳帝沉下脸来：“你的意思是，贤儿他……”　　　　“二皇兄秉性仁慈，这一点毋庸置疑。可是他手下的人为了主子会做出怎样的事，就是未知之数。那群伶人怕是只认玉佩不认人，手里握着二皇兄玉佩的究竟是二皇兄还是他手下，此一点，秦大人疏忽了。”　　　　开阳帝点着头，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将秦钟关进御史台狱，楚贤告他的酒后失言之罪还在其次，更为重要的是，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直斥他的二儿子醉酒打死伶人，即便楚贤真的做出了此等恶事，他难道不该悄悄的送上那份奏折，私下询问既为君又为父的皇帝的意思么。　　　　楚钰瞧着开阳帝的脸色，试探着问道：“父皇，若是秦钟奏折上的事当真是二皇兄所为，您预备怎么处置？”　　　　开阳帝握着毛笔的那只手一僵，盯着楚钰的眼睛，道：“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皇子。”他搁下毛笔，吩咐道，“朕稍后会下旨命鲍修彻查此事，你从旁辅助。朕无意冤枉谁，也无意给谁开罪，更不想再有谏臣因此事而入狱。”　　　　楚钰敛衽为礼：“儿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