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钰将目光瞥向杜皇后，杜皇后正喝着茶，一点儿要理他的意思都没有。　　看来母后真的要做那个一脚将雏鹰踹下山崖的老鹰，不准备理他了。楚钰叹道：“二皇兄也太能喝了些，我那坛酒本打算再埋回地里，等大婚的时候挖出来请兄弟们喝个痛快，谁知昨晚都被他喝光了！父皇这么一提，二皇兄还需还儿臣一坛好酒。”　　　　“请你兄弟们喝一坛酒，亏你说得出口！”开阳帝侧过头瞧着杜皇后，“贤儿今儿一大早就跪在凤阙宫门前请罪，说治下不严，亲兵打死了宫外面的伶人。他一时失察，要朕降罪于他。”　　楚钰小声嘟囔：“父皇不是说昨晚睡在养性殿么？”　　　　开阳帝原本带笑的一张脸即刻黑了下去，杜皇后瞪了楚钰一眼，即刻笑道：“二皇子一向沉稳，待身边亲兵又好，一时失察也是难免。”　　楚钰挑了挑眉毛，母后实在太了解他皇帝老子了。他皇帝老子是顺毛驴，母后就顺着毛摩挲。若不是他拼了自己这条小命找那位二皇兄喝酒，稍稍地将事情挑明一些，指不定现在他父皇还对着养性殿里一本本明晃晃的奏折咳嗽，他二皇兄还在贤德宫中打转。　　　　“既然钰儿自己提到了大婚，前些时候母后也和朕商量，说是在钰儿接下太子印后，便为他挑个可心的姑娘，择吉日成婚。哪家的姑娘配得上我们的钰儿，还要皇后和母后一同商议定下。”开阳帝对楚钰挑了挑眉毛，仿佛报复一般。　　　　楚钰即刻跪在开阳帝身前：“父皇，儿臣今年才十五。”　　“朕在你这个年纪，你皇长兄都已出世了。”又提楚铖，杜皇后原本含笑的一张脸顿时暗了暗。　　开阳帝也是一阵尴尬，握住杜皇后的手，站起身来：“晗儿昨晚哭了很久，朕这个做父皇的怎么哄也不见好，最后还是奶嬷嬷哄睡的。你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而后瞪着楚钰，“洗漱干净，把药喝了。”　　楚钰敛衽行礼：“儿臣恭送父皇母后。”　　　　送走了两位大神，楚钰打了个哈欠，躺回到床上，双手枕在脑后，阖上双眼。　　春桃道：“殿下还是起床洗洗，用点儿点心，药已经熬好了。”　　“母后被父皇拐走了，我气！”　　春桃笑出声儿来：“奴才这两日算是瞧清楚了，原来旁人眼中英明果决的四殿下是孩子脾气。”　　　　楚钰即刻翻身坐了起来：“谁敢说爷是孩子脾气？把药碗端来！”　　春桃却给他端来了铜盆：“殿下还是先洗脸，再漱口，而后……”　　“而后用点儿点心再喝药，是不是？”楚钰将搭在胸前的长发撩到身后，还是将双手伸进了铜盆里，“你们姑娘家就是事儿多。”他几乎忘了，十年之前，他也是个姑娘，不过却不是个事儿多的姑娘。　　　　“奴才既跟了殿下，自然要时时刻刻为殿下着想。殿下难道想要个事事都依着您的奴才侍候？”　　楚钰拧干手巾擦着脸，对春桃挑了挑眉毛：“爷爱吃辣，越辣的辣椒爷吃得越香。”他稍稍向前探着身子，眼睛里透着宠溺，“小桃子是朝天椒那一款的。”　　　　春桃抿住嘴笑了，见楚钰喝了茶，又吃下一块芙蓉糕，这才端着那碗黑乎乎的药递上去：“温度刚好，奴才还为殿下准备了薄荷水，放了块冰糖在里面。”　　“薄荷水？”楚钰低垂了眼睑，嘴角微挑。瞧见碗里黑乎乎的药时，眉心不自觉皱了一下，终是仰起头仿佛喝白水一般将腰喝了下去。　　　　薄荷水加上冰糖，甜丝丝又清爽，楚钰右手端着茶盏，左手握住春桃的手，感激她如此体贴入微。这薄荷的味道又叫他情不自禁想起秦清婉，也不知他这碗苦药若是换了秦姑娘开，会不会稍微好喝一些。不过片刻，楚钰便暗骂自己，血管里流淌着大楚皇室的血，果然再换脑子也换不了与生俱来的好/色/天性，他却忘了，当年的他也不是一般好/色。　　　　春桃轻轻为楚钰梳着长发，楚钰从檀木匣子里取了跟发带出来，交到春桃手上。春桃一愣，将发带接了过来，给楚钰绑着头发。铜镜中，楚钰笑道：“今日躲过了上朝，在自个儿家里还是自在一些比较好。”　　　　夏春小跑进来，双手托着个竖长条的扇套，躬身递给楚钰。　　楚钰接到手里，还没打开，夏春便凑到他耳畔，低声说道：“殿下，东华门的侍卫说，秦大人家的小姐让把这个交还给您。”　　　　“交还给我？”隔着扇套，楚钰都能猜到里面放着他那把刚刚送出去的折扇。扇套上歪歪扭扭绣着的仿佛是风吹竹叶？这绣工，只怕在整个大楚的女儿里面也算得上‘一绝’了。楚钰打开扇套拿出那把折扇，还带出了一支毛笔和一张字条。那字条上用娟秀的小楷写着：多谢四殿下救了家父，送狼毫一支，聊表心意。　　　　楚钰冷哼一声：“她这是想让爷去参加秋闱，跟举子们争一争一榜三甲么？”也不知是因为昨晚喝的多了，还是因为这么快就看到这把折扇，还是‘送还’的折扇，楚钰的头又隐隐疼了起来，“定是秦钟那个老匹夫刚出大狱就坏爷的事。”他眉毛微动，嘴角又挑了起来：你有张良计，爷有过墙梯啊！即刻唤道：“夏春儿！”　　　　夏春又躬下身，楚钰将折扇连并毛笔、字条重新放回到扇套里，特意注意了一下要与拿出来前一模一样，而后交到夏春手上，在他耳边低声交代着。　　　　马车距离东华门越来越远，秦清婉透过车窗看着路边的古树一棵一棵向后退，脸上渐渐露出微笑，仅有一面之缘的过客终究也只是过客。　　　　“小姐！”石玉本坐在马车另一侧，突然坐到秦清婉身边，伸手指着窗外，“后面那骑马的侍卫好像在追咱们。”　　秦清婉向后瞧了一眼，骑马那人正是东华门侍卫，她将折扇交了给他。秦清婉忙道：“有劳车夫停一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