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皇后笑道：“如果是那样，岂不是更好。在陆恒眼中，陆川离经叛道，最是不服管教。丞相的儿子却甘愿在禁宫中当个侍卫，整日舞枪弄棒，起初整个后宫都在瞧陆家的笑话。难得他和你投脾气，功夫又的确是大楚数一数二的，风言风语才渐渐平息下去。陆艳芳若是受了陆川影响，想来你会喜欢。”　　　　“喜不喜欢总要见了真人才知道。”楚钰半趴在桌上，杵着下巴道，“儿臣即便不喜欢，祖母和母后看中了，父皇下了旨，儿臣还敢不从么。陆丞相的掌上明珠，好大的派头。”　　“你心里明明清楚，不论喜不喜欢，娶陆艳芳做太子妃，于大楚江山都是最有利的。”杜皇后拍了拍楚钰的手背，“当然，母后还是希望我的太子能和未来的太子妃琴瑟和鸣，比翼齐飞。”　　　　楚钰八卦心起，眉毛一挑：“母后恕儿臣无礼，你当年嫁给父皇，也不是因为相互爱慕？”　　杜皇后脸色一沉：“你父皇说的一点儿都不错，看看我养的好儿子，实在有些不正不经。这话也是你该问的？”　　楚钰直言道：“在儿子眼里，母后虽然是大楚的皇后，身份尊贵，却更是儿子的娘亲。在外人面前，母后和儿臣之间隔着规矩，可是私下里，娘就只是儿子的娘。”　　　　帝王之家，拥有至高权利，享尽荣华富贵，最缺的其实就是最最平凡的真情。夫妻、母子，在宫廷的规矩下都显得那么疏离。难得楚钰还想着私下里只做她的儿子，杜皇后心下一软，眼睛便有些红：“母后和你父皇是少年夫妻，我陪着他熬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光，相互陪伴了二十余年，你说会没有情么？”　　　　楚钰点了点头，却又摇头道：“母后对父皇有情，父皇待母后却不够好。”　　“你父皇待我已经很好。”杜皇后言辞诚恳，“当年你外祖父战死沙场，你父皇在娶我为妃时，我背后是没有家族支撑的。是他违抗了先皇，执意认为若是娶我为侧妃就是寒了忠臣的心。”　　　　楚钰却看得清楚：“其实那明显是父皇精明，外祖父虽然战死，朝堂上的武将大部分都是他老人家的部下。若是父皇另娶她人做正妃，只怕满朝武将当时就要反了。”　　“你啊！”杜皇后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听故事就听故事，心里反对也便罢了，嘴上难道不该说些好听的？”　　　　楚钰即刻笑道：“在父皇心里，母后还是最为重要的。儿臣这样说，母后可满意了？”说完，他还故意挑了挑眉毛。　　“讨打！”杜皇后又哪里真舍得打下去，不过是拿起帕子给楚钰擦了擦挂在额头上的汗，抱怨道，“这冕服实在厚重，你还是回宫去换了便常的衣裳吧。”　　　　楚钰站起身来，敛衽行礼：“娘亲说的是，儿子也这样想着。”他张开双臂，低下头瞧了瞧身上的冕服，顿时觉着还是明清时期那种简装版本更好一些，可惜上有皇祖母、父皇、母后压着，背后有大楚百余年的积淀，他一个刚上位的太子若是开口说改良服饰，估计明天东宫就能变西宫。　　　　杜皇后笑道：“有些事情你可以做，却不是现在就能做的。我儿若能开创盛世，使四海臣服，你想做什么……”她突然压低了声音，“那些朝堂上的老匹夫们都不敢说半个不字。”　　楚钰也压低了声音：“我现在也觉得父皇说得对，我母后大人养出来的孩儿就该是我这样的。”　　杜皇后白了他一眼，脸上却挂着笑意。　　　　一日之内，大楚多了一位太子、两位亲王、一位郡王，天下大赦，普天同庆。皇宫里大摆宴席，文武百官也按照各自的阶品分别给四位皇子送上不轻不重的礼。　　楚钰时不时瞟一眼楚贤，这位二皇子还真是气定神闲，十分有风度地接受着各路官员的祝贺。难不成真是他楚钰小人了？可这整整一日又的确不见陆川，就连陆恒那张老脸都发着绿光，想来是因为这么大的日子，本该侍奉在御前的老儿子却不知踪影何在。　　　　一直闹到亥时，开阳帝披上斗篷往后宫去了，百官们才纷纷告退。　　楚贤终于起身走到楚钰身边，行了君臣之礼：“太子殿下……”　　“又不是什么正式场合，二皇兄还是叫我四弟显得亲切。”夏春给楚钰披上斗篷，一个太子，一个亲王，一齐朝着皇宫东面走去。　　　　楚贤却笑道：“这话说起来容易，若是小王当真唤殿下作四弟，想来殿下心里也不会舒坦，多少也是有些越矩的。”　　真是个话题终结者，楚钰忍不住腹诽。　　　　“四哥！”五皇子楚铄箭一般飞了过来，他身后的小太监抬着两个大箱子，里面装满的大臣送给他的书、画、棋等各种他喜欢的玩应儿，楚铄瞧着楚钰，问道，“你做了太子，可还会陪我下棋？”　　　　“当然会，我还指望着五弟多教我两招。”楚钰给楚铄捋了捋头发，这个十四岁的小正太长得十分俊俏，是个只靠脸就能吃饭的。开阳帝赐给他一个‘简’字，也许就是希望他能够简简单单在这宫廷中活下去吧。想起十四岁的小正太都要当爹了，楚钰脑门儿上不由得挂上了几条黑线，忍不住说道，“好好照顾那位有了身孕的宫女，若是品貌还不错，不如收了做侧妃。”建议完毕，他自己都觉着尴尬，好像他五弟的孩子是他经手的一样。　　　　楚铄也是一愣：“那是意外，真的是意外，我若是知道她那么不禁折腾，我就换个宫女，说什么也不能抢了四哥的先啊。”他说着咧嘴一笑，两颗虎牙透着俏皮。　　楚钰硬是觉着，这小兔崽子这两句话带着嘲笑的味道。　　楚贤道：“五弟，如今你四哥已是咱们大楚的太子殿下，咱们要以君臣之礼相待。你再不可像以往一样搂着太子殿下撒娇。”　　　　□□裸的挑拨兄弟间的情谊，挑拨的还是他最帅的小弟，楚钰嘴角一扯，揽住楚铄肩膀：“我说过，私下里大家还是兄弟，也就只有二皇兄当我这话是玩笑话。”　　楚铄扬起脸来瞧着楚贤：“二皇兄就是不苟言笑。四哥他才不在乎我喊不喊他太子殿下，我心里敬重四哥，嘴上喊不喊，都是无所谓的。”　　　　楚钰挑了挑眉毛：“说得好！回头四哥送你几支好毛笔。”　　楚铄眼珠儿一转：“我想要王孟手里石青、石绿那两种颜料，那老家伙今儿送了我一幅画，就是用那两种颜料画的，说是千年不褪色，明摆着要馋着我。”　　楚钰哼道：“你倒是会挑，那是他从深山老林里挖出来的，宝贝的很，我想法子给你弄一点儿来。”　　楚铄的眼睛即刻亮了：“我就知道四哥最有办法。”　　　　楚贤仿佛并未听到这两个兄弟之间的对话，一双眼睛直直望着东华门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