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府门口,准备出门喝花酒的贾蓉远远见了吴新登谄媚的模样,忍不住啐了口:“野马装麒麟的虾蟆也有人当个宝!”
昨日,贾珍被贾环当人面下了脸,回去见贾蓉那畏畏缩缩的样,气便不打一处来,好一顿打骂后又找佩凤、偕鸳磋磨许久,方泄了心头之火。
贾蓉作为被殃及的池鱼,不敢对老子有怨言,却是记恨上了贾环。
一旁小厮忙附和道:“妾生的种儿罢了,如何跟小蓉大爷相比!”
虽说贾环如今得了些势,可荣宁二府内瞧不上根基尚浅的赵姨娘、贾环母子的大有人在。贾两府上下的奴仆都清楚只要贾母、王夫人在一天,贾环就越不过府上的宝二爷去。
京华城西,小时雍坊左都御史府,一套三进院子,院内青竹飒飒,榴花鲜红似火,景致简洁,鲜有人来往。
正堂内,贾政见了张子任恭谨行礼道:“总宪大人垂青,贱息愚钝,幸闻雪庵先生文章教诲!”
贾政一句话令贾环侧目,贾政虽迂腐,可毕竟生长于荣国府,又兼官场浸淫多年,说话的水平的确可取,先以下级官员身份开场,后又称呼张子任为雪庵先生,两句话简短雅致,转换自然,只言片语便拉近了距离。
不过贱息愚钝让贾环颇为无语,心想自己这便宜老爹也不过是个童生,不会读书外加不通世务导致贾政在员外郎的位置待了多年,直至今日也寸步未进。
贾环忙对张子任行叩拜之礼:“高山仰止,弟子贾环愿破万卷书、行万里路,以报涓埃!
张子任面容清癯,从一品大员的气魄不露自威,捻须笑道:“存周人品端正,教子有方!令嗣少颖敏绝伦,老夫苦候久矣!”
说着,请贾政、贾环二人入座,有下人上茶,三人略作闲聊。
贾环不由感叹,自己的这个左都御史老师果真清廉,师母和两位师兄在临安并未到京城,三进院子除了张子任就只几名管家仆人,院内、屋内陈设简单,连自己手上这盏茶,除了口感不错外,也明显并非名贵。
吉时到,张子任并贾政在偏厅给贾环主持拜师礼,道:“文子陵与你颇有交情,只是他身份特殊不便来观礼!”
拜师礼庄重、肃穆:正衣冠、叩拜至圣先师、献束脩六礼、净手净心,而后开智,最后老师训话,礼毕,礼成。
“老夫六岁蒙学,至十岁连过县试、府试、院试,十二岁登乙榜,二十岁以二甲第九名授庶吉士,历任富阳县令、陈留县令、淮安州同、顺天府通判、通州知州、顺天府丞、应天府府尹、右副都御使,而今为左都御史,宦海三十余年,阅尽人世变幻!”张子任历数过往,有少年得志,有中年一展抱负,更有未提及的多年漂泊辛酸,说道后面张子任已是感概万千,情怀涌动。
略作停顿,张子任看向贾环,脸色庄重肃穆,眼神幽深道:“时人或谓我忠言直谏,或诟我以直邀名,吾皆视为无物。老骥伏枥,尚有匡扶天下之志,今收汝为弟子,了平生一愿,你可有意承吾之愿?!”
张子任说罢已然是眼眶微红,他垂垂老矣,任左都御史不过是为新帝扫除障碍,恐终难一展胸中抱负。因缘际会下收贾环为弟子,他很满意,希冀贾环日后继承自己乃至先贤遗志,以天下为己任。
古人的师生情,深刻者更胜父子情。
“张子任是真正的大儒啊!”贾环心中感叹、敬佩!政老爹虽迂腐却很重视礼教,在一旁听得心怀激昂,心中钦佩张子任不愧是大儒!
贾环没有张子任的经历,可此刻亲身感受着这位长者真挚的话语、情感,依旧大受触动,这片土地从不缺少负重前行之人!
贾环叩首道:“环三尺微命,一介书生,蒙老师不弃,愿穷余生之所学,奋胸中之意气,以苍生为己任!”天地君亲师,亦师亦如父!
“哈哈哈,好!”张子任知自己衣钵后继有人,心怀畅快,笑着扶起贾环,大有深意道:“你只管来,我若得空闲就会指导你制艺!最近乡试舞弊一案牵连甚众,我就不留你们用饭了。
说罢,三人又略谈了一会,张子任端茶送客,龙椅上的那位很急切啊,可是事涉华渊,当朝的文华殿大学士,科举舞弊案自然要谨慎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