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已经猜到是谁。
叶溪瞄了一眼守在床边的烟霞,烟霞立即会意,领着屋里的人退了出去。
待门关上,她才开口:“他怎么样?可有受伤?”
方妙欣慰一笑,从随身的药箱里拿出一个白瓷瓶放在床边的桌上。
“放心,他没事。这是他让我带给你的,是宫里最好的调理身体的药。”
心蓦得一暖,又有些感动,脸更热得厉害。
“你既已醒来,想必也知道他以皇子的身份来叶府的事了吧?”
她点了点头。
“知道,但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虽未曾说过,但我猜,他是想利用皇子的身份保护你。”
“保护我?”
她不明白,不应该皇子的身份才更危险吗?
方妙点头,温柔的给她掖好被角,想了一会才说:“你们常去吃东街那家馄饨,应当跟刘福很熟,不知有没有跟你讲过,关于五皇子的过去。”
叶溪点了点头。
“说过一些。”
“我与他的母亲,也就是如今的韩妃娘娘是同一年进宫,那时我们还不认识,经过几次交集才渐渐熟悉。我在尚医局,而她则在最苦最累的浣衣局。宫里日子无聊又苦闷,所以我们两个经常聚在一处,我有什么好东西会带给她,而她手巧能做很多饰品还有点心,那段日子,真的很美好。”
方妙说着,目光落在腰间的兔子形状的络子上,语气情不自禁变得柔和。
“她很善良,也很乐于助人,即便是在浣衣局人缘也很好,所以在浣衣局的日子并不难挨。后来不知怎么就被圣上宠幸,也就那一次怀上了五皇子。”
原来是这样。
“后宫向来母凭子贵,即便韩妃娘娘当时是浣衣局宫女,只要怀有身孕都能被册封,为什么还会过得那么苦?”
她终于问出心里的困惑。
“那时后宫情况非常复杂,孙皇后虽掌管后宫但一直被蒋贵妃掣肘,蒋贵妃跋扈又深得圣上宠爱,加上才诞下二皇子自是在宫里横着走。韩妃因遇喜虽被封为才人,但没有背景又出生低位,在嫔妃间备受排挤,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这个倒是能理解,不管在什么地方没有背景就会被排挤,更何况是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
“可即便再难也不至于到食不果腹的地步吧。”
她当时听到极为震惊,好歹是皇子,怎么能落魄到那种地步。
方妙唇边的微笑微微收敛,眼里闪过一丝愧疚。
“那是因为当时我被陷害,韩妃不顾一切为我求情而惹怒圣上被罚禁足。宫人们见她本就不被宠,如今却还被禁足,自然欺负的更厉害,在那么冷的冬天,不给炭,不给吃食,想硬生生将他们母子饿死在宫里。后来是他碰到心软的刘福,一直偷偷往宫里送吃的,才躲过一劫。”
竟是这样。
叶溪心蓦得一阵揪疼,眼睛更酸得厉害。
“所以他后来才去随军,拼命挣军功,强大自己,就是为了成为韩妃娘娘的背景。”
方妙眼睛也跟着一红,忍着哽咽道:“所以别看他好像什么事都尽在掌握,其实内心特别空虚,他从未为自己而活。你是他第一个放在心上的女子,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待他,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一定要坚定不移的站在他身边。”
她忍不住点头。
未来的事谁也不知道,但此时此刻,她是真的想好好陪在他身边。
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待方医官走后,叶溪又喝了半碗粥就躺下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次睡的很安稳,梦里什么也没有。
或许是睡得早,醒得也早,外面天还黑着,却已无睡意。
虚掩的窗子突然窜过一个黑影,她吓得惊呼:“谁!”
窗子应声而开,一张熟悉的脸撞进眼帘。
她倒吸口气,挣扎着起床,孟怀潇轻松跳进屋几步跨到床边坐下。
他身上还带着晨露的气息,显然是在外面待了许久。
“你怎么进来的?怎么像贼一样躲在外面?”
她情不自禁压低声音,生怕惊到睡在外间的烟霞。
孟怀潇搓了搓手才敢扶着她的肩让她躺下,同样压低声音回答:“没多久,我听方姨说你已醒,就想过来看看。”
屋内只有床头点着一盏烛台,微弱的灯光只能照亮床边这一点点位置。
叶溪瞅着他半藏在黑暗里的脸庞,脑子里又蹦出方医官的话,心疼的厉害,眼泪就不受控制往下掉。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痛?”
孟怀潇紧张的望着她。
她摇头,哽咽道:“我只是想到方医官的话,心疼。”
“嗯?”
“你以前一定过得很辛苦吧,那么小的年纪就要去军营历练,是不是受过很多伤?痛吗?”
孟怀潇大概猜到方姨说了什么。
心蓦得一软,止不住温柔一笑。
“不痛,早过去了。”
“怎么可能不痛,受过的伤即使好了伤疤也在,那么苦痛若是我,定不能忘记。孟怀潇,那些年,你是怎么撑过来的啊?”
越说心就越痛,眼泪流得更凶。
她拉起被子捂紧脸,害怕哭声溢出,扰到外面的人。
孟怀潇无奈,扯下被子忍不住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哑声道:“知道你在心疼以前的我,但不要哭得这么伤心好吗?我心疼。”
她也不想哭,但眼泪就是控制不住,越想停,就越流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