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安看了一眼巡抚夫人,又看了一眼苏文挽,拿起一块铜钱,伸出五指,给她比了一个手势。
苏文挽随即领会。
巡抚夫人缓了缓,方才发话:“都呈上来,让裁判们看看。”
苏文挽径直往巡抚夫人走去,将刺绣恭敬地递给他。
巡抚夫人抬眸,笑道:“炎炎七月,看这一副春花冬雪图,实在让人赏心悦目,这位小郎君,真是有心了。”
苏文挽接道:“今日七月初五,仅以此绣,恭祝夫人五五大顺,以画纳凉。”
五五大顺?
巡抚夫人一笑,“我只听过六六大顺,还未听过五五大顺。”
苏文挽脸上笑着,心中却在隐忍。
这位巡抚夫人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哪,她是想要六成的盈利。
苏文挽在心中暗筹,还是笑着接道:“夫人说得是,是六六大顺。”
“如此甚好,你的心意我领了。”巡抚夫人拿着那一副春花冬雪图,简直爱不释手,面容上也露出了得意的笑。
随即,她又看了另外两人的绣作,随意点评了几句。
众裁判明白其中之意,都判定苏文挽的春花冬雪图为本场最佳。
巡抚夫人又发话道:“我看至少是十年最佳。不瞒诸位,我也算是苏绣中的行家,但这些年来,还未见到比这更为优秀的刺绣。不,不应当是十年最佳,今日这位小郎君的刺绣,当为三十年最佳。”
因行走生意场中,苏文挽身着一身男装,头发也梳成了男子的模样,因为这样更为简便,更好做事。所以,在场的一些人远远看去,只以为她是一个清秀的小少年。
巡抚夫人说完,顿了顿,看向苏文挽,又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苏文挽回道:“小人名唤陆子兮。”
“是了,这位陆郎君的刺绣当为江南第一绣。”
“从今以后,陆子兮就是江南第一绣师!”
巡抚夫人宣布。
现场掌声雷动,众人频频称好。
江南第一绣手,苏文挽不敢当。
这天下人才济济,她并不认为自己的第一人。
她用未来六成的利益,买来了这一个“江南第一绣手”的名号。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谁是第一受益人的时候,她首先要稳定营业,待日后查明父亲冤情之后,才清算今日之账。
巡抚夫人不能一直白拿她的盈利。
顾怀安看出苏文挽眉心的愁绪,安慰道:“我以为让出五成足以让她闭嘴,不曾想她竟要得更多,子兮,你受累了!”
苏文挽被他这样一安慰,心中的郁闷消失了大半,笑道:“罢了,若没有她的点头,我恐怕到末尾也说不定,日后必然也要受万般阻挠。古来捷径不易行,但却人人都甘之如饴,蝇营狗苟罢了。”
陆子昂却笑道:“踏上了这不归路,子兮可要最好准备了。”
苏文挽好奇道:“大哥,让了多少?”
陆子昂比了一个三的手势,“我那点小买卖,她若再大开口,那可真是血本无归了。她即使再贪,也要给我们留条活路不是?”
“她是笃定了你的生意会做大,所以更加肆无忌惮。”
顾怀安道:“日后少不了与这位巡抚夫人交涉,子兮一切要小心。”
苏文挽点头称是。
夜半,苏文挽在烛光下静坐,思索今日白天发生的事。
周巡抚的夫人肆意敛财,显然不是针对她一人,却没有人进行反制。
看来,江南巡抚已经只手遮天了。
几年前,父亲坐镇吴县之时,江南巡抚还在苏县。
随着吴县的商业和文化各方面的发展超越苏县,吴县自然而然成为江南第一县。
后来,江南巡抚也搬到吴县。
当时,苏既明在百姓之中的口碑很好,江南巡抚周承营却显得不是那么重要。
以前,苏文挽还小,并不懂得官场之事,父亲也不常与她说起,直到这两日通过顾明义的回忆,苏文挽才知道之前父亲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只是一夕之间,一个备受爱戴的父母官,因为肆意贪墨的罪名,成为了众叛亲离的过街鼠。
顾明义说,”若是苏知县能够顺利完成河道修建之事,想必应当升为按察使。以苏知县的才能,早应迁任了。”
如此说来,苏既明极有可能犯了功高盖主的嫌疑。
那么,巡抚周承营到底与父亲的死有关吗?
也许,是脱不了干系的。
皎皎的月光透过窗扉,洒下一地淡白,苏文挽方才在炎热中睡去。
而在白鹤园之中,同样是一地的月色,一地的霜白,谢瑾之在北方的夏日未曾感到炎热,看着那相顾已久的亡妻牌位,他只觉得心中一片清凉。
无论如何,也无法睡去。
翌日
谢瑾之起了一大早
江心白来得也早。
“让你查的案子如何了?”谢瑾之倒是不客气。
江心白眉心一皱,“我今日前来是让你出去散心的,你却心中只想着你的案子?”
“苏既明一案,牵涉工部和户部,与沈从明脱不了干系,自然也与二皇子脱不了关系,此事事关重大,应当及时受理。”
谢瑾之一副正经不二的模样。
江心白一开始以为他是为了苏文挽要重申苏既明的案子,如今看来也不仅如此,倒是他疏忽了。
江心白道:“消息已经给了大皇子那边,那两个河道使自有他们的人去抓。”
谢瑾之冷淡道:“人我已经找到了。”
江心白讶然:“什么,你已经抓到人了?”
谢瑾之又道:“你消息放出去,大皇子知晓了,难道二皇子就不知晓?江南一带多是二皇子的人,大皇子未必是他的对手。”
江心白笑道:“也对,即使我们不出手,也会有人替我们出手。如今,放出了消息,倒正好打草惊蛇,刺激藏尾之蛇露出草面。”
“只看他们谁先咬死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