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澜几乎杀红了眼,感觉口干舌燥,听见潺潺流水声,他寻声朝小河赶去。
他在河边蹲下来,捧起水猛灌一口,水浇灭了他心中的怒火,手下意识的伸进涓涓细流之中。
流水穿梭于各个手指之间,感受着掌间传来的凉意,他盯着掌心,眼神逐渐呆滞起来,他竟产生了一种想要躺进水里的想法,这不禁让他后背一凉。
苏清澜太渴望水源了,他希望能用水将污秽的自己洗净。
肉体可以被洗净,可对精神的创伤却难以被流水带走。
有一滴液体落入水面,激起圈圈波澜,红色逐渐晕染开,又被河水迅速冲刷。
“红色?”苏清澜正好奇,就瞧见了水面上倒映出的自己,他明白了那抹红来着哪。
眼下的朱砂不觉中被打湿,泪水夹杂着朱砂滑落脸颊,如血泪一般,滴落水中,他面色阴沉的站了起来。
“哈哈哈……”他弯起腰大笑,血泪流淌,让他添上了几分狰狞,他笑声凄惨,似是在笑苍天,或是命运。
凭什么他一生只配活在蚩炎的阴影下?
……
“阿澜?阿澜!”一道担忧的呼唤将沉浸于记忆的苏清澜拉了回来。
傅离看他的样子几乎魔怔,怎么叫都没反应,现在见他空洞的眼睛逐渐有点点星光,才松了口气。
苏清澜推开了傅离,与他保持距离,见苏清澜的神情,即使他不开口傅离都知道他要说什么。
趁苏清澜开口前,傅离抢先安慰道:“阿澜,那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把错归咎在自己身上。”
苏清澜听傅离这么说,身形晃了晃,他瞬间感觉清醒过来,冥婚又不是他的错,他为什么要将错怪在自己身上?
自从他当继承人以来,很多事情都压在他的肩上,纵使自己做的再好、再完美、连百姓都称赞的地步,他始终得不到父母的认可。
相反,父母会挑剔的戳他的致命缺点——优柔寡断,从而让他在否认自己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久而久之,他会下意识将错误一股脑揽到自己身上,认为是自己的问题,即使自己是受害者。
苏清澜不再言语,傅离只是安静的瞧着他,等他自己将思绪理清楚。他否认自己太多年,需要一些时间来打破这种固化思维。
许久,苏清澜似是终于想清楚一般,他深吸一口气,傅离知道他的性格不好开口,主动挑起话题:
“钟家……我后来听说被屠满门了?”
苏清澜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傅离会从这里问起,但他仍答道:“对,我屠的。”
在河水边接近疯魔的他,想到了钟家,于是他拿起折扇,沿着山路回到了钟府,那晚钟家尸横遍野,火光冲天。
“那……”
“为什么不去找你?”苏清澜抢先将傅离要问的给反问了出来。
“因为……”
苏清澜屠完钟家后,他回头看向了树枝上栖息的乌鸦,自他从棺里出来,就隐隐约约感觉有道视线在看着他,如今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
“看够了吗?”苏清澜一眼就认出那是家主的眼线,这也意味着自己先前为傅离的努力不过竹篮打水。
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道道风刃往乌鸦树枝上打去,那乌鸦轻松的跳着躲开,嘴里不忘说:“家主大人召你回府。”
“回府?”苏清澜嗤笑连连,看来是一定要他死,他不敢回蚩府,他是胆小鬼,他怕进了就再也出不来,更怕看见傅离的尸体。
那乌鸦看苏清澜的神情,知道他误会了,解释道:“家主大人认为你姑且还有担当继承人的资格。”说罢便飞向天空。
听见乌鸦这么说,他久久不能回神,“冥婚只是对我的考验?”苏清澜的内心不由得又燃起一抹希冀。
“我以为这只是考验,我还是继承人。”苏清澜讲到这,望着傅离的眼睛缓缓合上似在回忆。
“可等我回到府,却得知你死去的消息。”他的语气平淡无波,透露出的无力和绝望感却能将人吞没。
苏清澜如梦初醒般回到蚩府,家主告知他这是一场试探,只是考验他还有没有做继承人的资格,而他通过了这个测验,也就意味着他仍是少主。
他飘忽不定的心逐渐稳定,眼下只需要确认一件事:傅离是否安好。
他紧张的问道:“家主大人,您没动傅离吧?”
家主的脸在听见傅离二字后迅速僵住,他沉声道:“傅离傅离,没他你活不下去?”
“是,请家主大人解疑。”
苏清澜隐约察觉到不对,抬头望向高坐明堂之上的那道威严身影,见他沉默,苏清澜一字一顿重复道:
“请、家、主、大、人、解、疑。”
那道身影似乎被问急了,他脸上带着怒火,怒吼道:“那不过是一杂种——”
“他才不是!”苏清澜打断了家主的话,这是他第二次反驳家主,挑战那人的权威,而前后两次都是因为傅离。
他咬牙切齿,衣袖下的双拳紧紧握住 再次重复:“他,才不是杂种。”
他是我的精神寄托,是我活着的动力。
苏清澜心里如此补充道。
“你——” 他哽了哽,双手猛拍在身前的案板上,发出一记沉重的声响,似是这样能挽回他的威压。
许久,沉寂的大殿里响起一声冷笑,
“你觉得吾会留一个觊觎家主之位的狼在身边?”
这句话看似是疑问,但实际上已经确定一件事,苏清澜在听见这话后脑袋嗡的炸开,心中燃起的点点火星再一次熄灭。
“如若他老实点,吾也不会这么做,要怪就怪他产生不该想的。”那人说罢,缓缓坐下去。
苏清澜已经彻底看透眼前这人,想必是本意为除掉自己,结果发现自己对他还有用才故意那么说的吧,苏清澜现在无心再揭穿他虚伪的假面。
“傅离已死,这家主之位我要来何用?”
他不知道,苏清澜抬头望向高坐明堂之上的那道威严身影,与那人对视,多年的忍耐在顷刻间化为愤怒涌上心头。
“蚩瑜泽你真虚伪。”苏清澜冷声骂道。
直视家主视为不敬,更别提直呼名讳了,苏清澜彻底激怒了那人,他的脸变得扭曲。
“好!好!”明堂上的那人简直被气笑了,他上下嘴唇一动,正欲出声,而苏清澜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苏清澜接着道:“青丘有你这样的家主就是耻辱!”他开始一一罗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