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公主到的晚,只是看了阮旸一眼,什么都没说。
据说当年皇帝刚刚登基,华阳公主有权势有名望,本来是要作为护国公主摄政理朝的,结果不曾想阮青崖竟然没死成从战场上回来了。
二人争权,各得一半。虽说当时没有撕破脸皮,到底还是对彼此落了埋怨。
阮旸捧着杯温桃浆,觉得自己夹在齐王和华阳公主之间相当的难做,忍不住叹气。
阮青崖注意到了,“你吃的怎么那么少?”
这里是朝堂宴会,本来也不是什么来吃东西的地方,更有座下的人偷摸打量,阮旸颇有些坐立难安——但是这话他又不能对阮青崖明说。
他只能不好意思地笑道,“大夫说我平时喝的药,不能再多吃荤腥味重的东西了。”
阮青崖知道了,叫来了内侍吩咐了两句。
半柱香后,内侍捧个了白瓷海碗过来,呈到阮青崖面前。
海碗上盖着的盘子打开后,碗里的汤饼发着热气和香气,一瞬间烘的阮旸头昏眼花。
“胡萝卜馅的,没放辣。”阮青崖亲手给他盛了一盏,放到他面前,“你尝尝,不好我再让他们换。”
说实话阮旸自小的记忆里,自己与这位王叔并不熟悉。
阮玄沧常年带兵在外,一年到头没有几天是在西京,到了西京也因为各种考虑一般不会带家眷。朔川苦寒,王孙贵族一般也不会去那里拜访。他的几个兄弟里,阮旸相熟的,也就只有当今皇帝已经过世的生父——他三叔阮白野——可那不是什么好人,不提也罢。
所以阮旸现在便有些困惑了。
他低头拿起汤匙,吹着上面的热汤饼,也不知道这一出是好是坏。
按照旧俗,年节时期邻国及藩属使者需进京朝拜。
朝见百官和会见别国使臣的日子并不是同一天,所以阮旸虽然心里百般不情愿,还是连着两天早早起来,赶赴朝宴。
薛麟凑近他看,真心实意地笑话他眼底的青色,“更丑了!”
阮旸困得不行,“我又不是你”。
“什么?”薛麟没听清。
阮旸使了点力,推着他往前走。
他们还是按昨天的次序入席,只是今天薛麟不由分说地把阮旸拉到了自己的位置旁。
“你离他远一点,”薛麟瞪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阮青崖,咬着牙小声警告阮旸。
看上去他确实不怎么喜欢阮青崖。
阮青崖看了他们一眼,也什么都没说。
阮旸看了看四周。
“薛太师今天没来吗?”
薛麟直撇嘴,“我不知道。祖父一直不喜欢我,那边有什么事都不跟我说”。
今年大周仗打得漂亮,连一向不睦的漠海都派了使者来。
漠海的使者呈上个织锦的盒子。内侍接过手的时候却又被使者按住了。
漠海使者摇头晃脑,晃着自己那两根编成辫子的胡子,看着阮旸不怀好意地笑,“陛下,这是我们可汗说要特地送给小魏王的”。
——想来这不是什么好礼物。
漠海跟大周离得近,当年两边仗打得最凶,人死得最多。漠海杀大周人最多的是居车儿,大周杀漠海人最多的是阮玄沧。
漠海人恨阮玄沧恨得牙痒痒,从小用扎成镇北军样子的草人当靶子练射箭。年迈的漠海可汗临死前叫自己的儿子立下血誓,说此生若不能杀阮玄沧为部众复仇,死后便不能魂归长生天。
于是也怪不得阮旸看着桌案上摆着的盒子,半天没动。
“不然我替你打开?”薛麟坐在他旁边,略有些好奇的看过来。
阮旸摇头,又看了一眼漠海的使者,动手打开了盒子。
里面赫然是颗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