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旸随后赶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了,生这么大气?”
薛麟还在气头上,脸上赤橙黄绿地换过一遍颜色,转头就要对他骂,“我……”
阮旸看着他,“有什么事跟我说说,要是让我也生气,我跟你一起打他。”
——哪有他这么劝架的。
也许是他的语气太过笃定,太理所当然,薛麟心里的烦躁竟然真的削减了下去。
薛麟张了张嘴,却没能出声。
他吸了口气,松开手里的人的衣襟,把人从自己跟前踹开,“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那人竟然还不肯立马带人走,一脸戒备里混着不甘心的样子问阮旸,“你是谁?”
阮旸瞥了他一眼。
“阁下是高阳王的小儿子?听说大王子治水有功,请代华阳公主府向您父亲道一声恭喜。”
许知意的脸色变了变,转头就走了。
阮旸又看了薛麟一眼,“我就纳闷了,凭你的身份,怎么还能让人欺负了呢?”
薛麟说话都闷闷的,“我不想给娘亲添麻烦。”
阮旸觉得好笑,“现在又不是你当初见我的时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样子了?”
薛麟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近来朝中查贪腐,华阳公主掌吏部,清算了不少人。朝中多的是人睁大着眼睛,等着抓她的把柄,予以报复。
这事阮旸也知道,打趣了薛麟两句后便适可而止,带着他坐在一间酒楼里,要了一点紫苏饮子。
“所以到底为什么当街跟人打架?”阮旸问。
薛麟不抬头,盯着自己的手指尖看,“他占我便宜。”
阮旸这口热水没能喝下去。
“不是你想的那样。”薛麟说话还是无精打采的,“口头便宜。”
窗户外红色的角旗连成一片,在风里招摇,伴着商贩走过的驼铃声,像是有人在笑。
薛麟说,“他拿我跟他刚买的小倌比,然后说是在开玩笑。”
薛麟对这种类似的荤笑话有挺大的心理阴影的。
他小时候脾气比现在要好一些,喜欢出门跟同龄的男孩玩。
小孩子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单纯的觉得他长得精致又漂亮,像是家里精心打扮过的女孩子。
华阳公主把他教的很好,他也还没有学会那些士族男人惯有的居高临下,自视甚高,看不起人。
于是他说,“我像女孩子吗?那很好啊!”
然后,就是很多很多的嘲笑和排挤,他们强行将他分割成异类,说他是小媳妇,对他做一些自认为理所当然的恶作剧。
小孩子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单纯的满腔恶意,一片片撕掉蝴蝶翅膀的时候在笑,面对他的时候也是。
薛麟那时候被吓得躲在被子里哭,好久都没能出门。
后来那群孩子们被家里人拉着来跟华阳公主赔礼道歉,一个个都哭得眼睛发肿,薛麟花了一些时间忘掉那些不好的事情,但这辈子估计也不可能再跟他们一起玩了。
“我其实不是在生气他拿我跟那个男孩子比。那个男孩看上去也读过些书,只是家道败落了,不得以行此路,跟家里有些人入府前是一样的境遇,我跟他相比最大的优势也不过运气好。”
薛麟轻声说。
“只是他的态度和眼神让我觉得,如果我有一天运气不够好,今天他们如何羞辱这个人,那一天他们也会用同样的方式羞辱我——这让我有一些恶心……”
薛麟似是不在意地笑了笑,“其实许知意没对我做什么,说出去别人也只会说我是小题大做。”
阮旸半晌才回答他,说,“我知道了”。
他说“他知道了”,心里在想着把刚才那王八蛋片了做汤面。
薛麟有些困惑地皱了下鼻子,“你知道什么啊……”
阮旸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相信自己。
“我真的知道了。你要是还生气,我们晚上去套他麻袋揍他一顿。”
薛麟于是笑起来,“真的啊?”
但其实他并没把阮旸的话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