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羽从梦中惊醒,虽然还不到盛夏,但枕头已被汗水浸湿。
他有些余悸未消,近来这个噩梦总是困扰着他,开始总是在黑暗中苦苦摸索,一旦看到那间密室和火炬,他就醒过来了。
而今天却是第一次走进密室,以及,看见一个酷似自己的“它”。
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他有些头疼,为什么会遇到这种烦恼,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孤独的贫民而已。
他自嘲地笑笑,稍微大一点的梦想,不过是走出小镇看看外面的世界。
以及,埋在内心深处的,对于早亡双亲的思念。
他抬头望望窗外,此时晨光熹微,比以往还早一点。
他索性穿好衣服,准备去酒馆打扫卫生,他已经想象到老哈克一边打呵欠一边重复:
“早来不算工钱!献殷勤不能迷惑住我的双眼!更不能骗走我可爱的爱丽丝!”
毅羽的小木屋在红枫镇的最东边,而老哈克的酒馆却开在镇上的最西边,毗邻红枫岭唯一的溪流:碎月溪。
红枫镇是一座普通的小镇,仅有数百人口的税收总额让当地的税务官总是在同僚里抬不起头来,唯一能够孝敬上级的土产也只有道地药材和碎月酒。
这片土地他已经生活了十多年,每一寸土地都很熟悉。
或许是为了锻炼他的身体,身体孱弱的他在爷爷的要求下背着小背篓,小小的足迹爬满了红枫岭附近所有生长着草药的地方。
童年的记忆便是行走在小径蜿蜒的山路上和浸泡在散发着清香的草药水里,这段时光一直维持到爷爷过世。
那年他十二岁,终于明白了爷爷的坚持,也许那时候爷爷就预料到了离开世界的这一天,而后的生活毅羽必须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
没人知道是什么支撑着毅羽如何度过一次次大雪封山的寒冬,他也从未向镇上的居民开口讨要过什么。
单薄的身躯日渐成长,略显消瘦却非弱不禁风,像那卑微寻常却不乏坚韧的向阳草。
他也曾试图找一份工作谋生,可镇上没有店铺愿意收留瘦弱的他。直到三年前老哈克带着家人来到红枫镇开酒馆,少年才有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
少年做事总是很认真,从酒馆开门第一天起就一直坚持早起早到,没有迟到过一天,让老哈克很是遗憾没有克扣工钱的机会。
老哈克的家人好不容易说服抠门的老哈克同意给少年包住宿,然而被倔强的少年礼貌地拒绝了。
他坚持要住在爷爷留给他的小木屋里,为此老哈克的独生女爱丽丝没少跟他怄气。
他很喜欢老哈克一家,那是他在这里感受到的为数不多的真挚的温暖。
即使老哈克三年没有涨过一分工钱,他也没有抗议过,倒是爱丽丝常为他打抱不平,有几次偷偷塞给他老哈克的私房钱。
而他则偷偷跑到镇上的杂货店买点老板私藏的烟丝,让老哈克过过烟瘾,不再计较闺女胳膊肘往外拐的毛病,一边吐着烟圈一边唠叨着闺女。
爱丽丝听得直翻白眼,回头气得拧毅羽的耳朵,少年既不闪躲也不还手,任由爱丽丝出气,最后弄得她过意不去,只好作罢,再也不给他塞钱了。
只是每次老哈克亲自下厨烹制的美食,爱丽丝总要给少年留一份。
天色还没有大亮,毅羽走在熟悉的石板路上,哼着自创的小调,兴致高昂。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两耳微动,常年的山中采药锻炼了他灵敏的耳力,毕竟山中可有不少危险的野兽。
是马车行驶和马蹄踏在石板上的声音,整齐的马蹄踢踏声显示出骑马人高超的的驾驭技巧,仿佛踩在鼓点上一般,节奏感十足,密集沉闷的声音充分表明了人数的众多。
小镇的石板路并不宽,又是在天色微暗的时候,毅羽索性走到道路旁,打算让这群骑士先过去。过往的经历告诉他,如果跟高贵的骑士大人抢道是会挨鞭子的。
马蹄声近了,毅羽侧身打量着:
迎面而来的两骑气宇轩昂、暗黑色的头盔上镶嵌着一只呼之欲出的火凤凰,骑士的神情掩盖在遮蔽森严的面甲下。
两名骑士后紧跟着数十名重装骑士,护拥着一辆华贵的马车,马车后还有五六名殿后的骑士。
毅羽突然感到浑身一冷,仿佛蛇吻一般,一道目光一扫而过,领头的一名骑士冲另一名骑士点点头,继续前行。
队伍缓缓行进着,那辆似乎用金玉镶嵌的马车上以浮雕的形式镌刻着一只只形态各异的火凤凰,姿态高贵,傲然凛立。
毅羽低头不再打量,很多权贵并不喜欢泥腿子好奇的目光。
这时,马车竟停了下来,蹦出一名华服贵客。他径直走到少年的面前,神色带着一股兴奋:“小兄弟,你们这儿最好喝的酒馆是哪家?帮哥们带个路,绝不亏待你!”
少年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想起了老哈克酒醉后说过的一句话:“臭小子,你这样的木头要是能学会招徕顾客,老子就给你额外加工钱!”
五月的风带着一丝微灼,缓缓吹过大堂,唤起浓郁的烤肉香。
香甜的蜂蜜均匀涂布在外焦里嫩的烤肉上,泛起金黄的色泽。
长条桌上摆满了淡黄色的块状乳酪、熏制的红色腊肠、紫色玛瑙般的葡萄、清脆多汁的浆果,再配上一大壶快要满溢的麦芽酒,足以构成红枫镇普通一家人最丰富的节日晚宴。
此时木制大桌旁,坐着那名青年贵族和戒备的两名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