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之滨，冰天雪地，狂风怒号不止。
一棵老槐树茕茕孑立在荒原之上，枯枝横斜交错，宛如一只只伸向苍穹的枯槁手臂，散发着古老而沧桑的气息。
姬窈，这个看似仅有十一二岁，实则拥有一万年修为的小女孩，静静地跪在老槐树下的雪地上。她身上的毛皮仿若跳跃的火焰，在这银白的世界里格外夺目。
在仙界，一万年的修行不过是短暂一瞬。相较于拥有九千九百九十八万年修为的司良神，她就如同刚刚闪烁微光的星辰面对浩瀚无垠的宇宙。
司良神身形高大伟岸，模样奇特而引人注目。他的毛皮颜色沿着右腿内侧分开，一大半是热烈似火的红色，其上绣着的金色巨龙，龙鳞闪烁着璀璨光芒，宛如被正义之火点燃，随时准备冲破一切邪恶的束缚冲向云霄；另一小半是深沉如夜的黑色，上面绣着一只叫不出名字的猛兽，双眼透着凶狠与威严，似在审视世间的一切罪恶。
司良神的脸也呈现出一半红一半黑的奇异模样，头发亦是如此，一大半红得似燃烧的火焰，一少半黑得像浓稠的墨汁，整个人看起来神秘莫测又令人心生胆寒。
姬窈曾听爷爷说过，在仙界、人界、鬼界、魔界、灵界，极少有生命见过司良神。他仅在新生命化为轻烟一缕，投胎成人之际，为其大脑植入一条名为“良知”的血脉，简称“良脉”。
这良脉，是一个生命自尊心与羞耻心的根源，也是外表看着形似的人类，实则最本质的区别。
三天前，是姬窈一万年修为的生日。
鹤爷爷告诉她，她曾是一只小凤凰，那时浑身没毛，是鹤爷爷将她捡回。
鹤爷爷还说，当时虽丑，但能感受到她身上有浓厚的良脉气息。姬窈不禁问道：“爷爷，每个生命都有良脉吗？”
鹤爷爷温柔地回答：“也不尽然。有些生命毫无业力维护，甚至犯下滔天罪行，司良神便会放弃植入良脉，任其自生自灭。”
姬窈歪着脑袋，眼睛里满是疑惑：“那没有被植入良脉的生命，是怎么生存的呢？”
鹤爷爷摇了摇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思索：“我想，他们或许会常常感到空虚，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空虚，因为他们缺失真正的情感羁绊。”
姬窈听后，像往常一样将头依偎在爷爷盘着的双腿上，喃喃道：“爷爷，就像我和您，是有情感羁绊的。”
爷爷慈爱地抚摸着姬窈乌黑发亮的头发。
谁曾料想，仅仅三天之后，司良神就出现在了姬窈的面前。
司良神的声音如同雷鸣，在冰天雪地里滚滚回荡，那声音温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严厉，洪亮又不失奇特的柔和：
“姬窈，你听好了。你犯下如此大错，现在将你投入人间。”
姬窈低着头，两手交错着。她在想，鹤爷爷不知采到四叶莲了吗？他会不会来找她呢？
司良神的声音又响起：“念你是无心之过，遂给你两种选择，你速速考虑。”
姬窈抿着嘴，听司良神开出的两个选择。
“其一，我为你植入良脉，你能体会到爱与被爱的感觉，你对将要投身的世界，有着深厚的感情和使命感。”
司良神顿了顿。
姬窈道：“那，我，我就选其一吧。”
她的声音很小，心里仍在想着鹤爷爷。
“你且听本神讲完。若选其一，你在人间的所作所为会受到良心的监督。”
“好的，我接受良心的监督，甚至谴责。”
“同时，你的人生也会有颇多坎坷。奸人会设下重重陷阱陷害你，坏人会处心积虑地利用你，长辈会毫不留情地打压你，同辈会不择手段地欺侮你……
“你的身体，将会遭到迫害；你的尊严，将会受到践踏；你的心灵将会受到重创……
“然而，因为有良脉，它在你内心深处如同一座灯塔，虽历经风雨飘摇却永不熄灭。
“在生命的尽头，你会收获内心深处的安宁与幸福，以及开悟。”
姬窈静静地听着，她感受到，如果选择了植入良脉，她的人生路上，将会是一路荆棘，一路风霜，一路血泪……可是，即便经历了很多，到了最后，她看到了一张安详的脸，虽然历尽人生沧桑，依然淡定、从容。
“其二，我放弃为你植入良脉。当你睁开双眼看到这个世界，你将不会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
“你会被权力、地位、金钱迷惑双眼，为了获取这些，你会无所不用其极。你擅长伪装自己，如同戴着面具的戏子，能够欺瞒众多世人。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你会获得一定的地位和荣耀。但最终，你将孤独终老，你身边的人都会离你而去。
“你会在对自己病体的怀疑中痛苦地离开人世，然后被打入地狱，永生不得超脱。”
姬窈的心猛地一紧，这是一条也许铺满鲜花与荣耀的大道，可尽头却是黑暗的深渊，是没有良脉引导的灵魂迷失。
她开始在心中仔细权衡这两种选择，自己一万年的修行中，虽未曾历经太多人间的复杂，但也深知坚守本心的重要性。司良神所说的第一种选择中的重重磨难让她心生畏惧，可第二种选择中那没有情感羁绊、孤独终老的结局也令她不寒而栗。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犹豫，此时，她本能地想要回去问问爷爷。
可就在这个念头刚刚在脑海中闪过的时候，司良神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又开口说道：“你，是不是想问问爷爷？这说明，你信任爷爷，你尊敬爷爷，你和爷爷之间，是有感情羁绊的。”
话音刚落，一位白发、白须、身着白衣的老人如同从虚空中踏出一般，瞬间出现在眼前。
他恭敬地躬身作揖，对司良神说：“神君，姬窈年幼，修行尚浅，未能识别出蛇神卵也属正常，请您从轻发落吧。”鹤爷爷的声音中带着焦急与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