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爻来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事有些人只有失而复得，得而复失才会在你心中留下深刻印象。”顿了顿，他又开口道，“去与你娘与那小姑娘道别吧，跟我回宗。”

唐卜卞转头，用手将泪水尽数擦去，眼中满是决绝，坚定地开口：“六爻师傅，我决定了，不去了，我要留下来照顾娘和阿然。”

六爻眉毛一挑，有些调皮地打趣道：“你爹留给你的遗嘱？没事，你可以违背，实在不行，我可以帮你杀了你娘和那小孩。届时就无需照顾了。”

这一句话，将唐卜卞吓得亡魂大冒，他颤抖地开口争取道：“您到底需要我什么？你们是那般强大，那只怪物，不被你一手捏死了吗？你明明一开始就有解决它的手段，不是吗？有神仙手段为何不用？为什么还要我？我到底能做什么？我有什么用？”

六爻却是收起玩闹神色，眼中带上些许凶厉，双手抱着唐卜卞的脸，迫使他与自己大眼对小眼，

“你可知，为什么张行道一直希望我出手吗？在他眼中，我们这些能被称为长老的人，全部都是无所不能的神仙。然而，我们并不是神仙，真正的神仙都在天上挂着呢。以我的能力倘若随意出手，就不会有什么残魂留下了，你这一村人可就不剩了。

至于你，你远远低估了你的重要性。在这个世界上，若是有什么是最接近无所不能，最接近天道的，那就只能是科学了，而你未来将是科学革命的中心，你将在未来改变这个世界的格局，所以，你绝对要在我眼皮子底下安稳成长，直到科学能够与此界天道对峙。你已经入了此局，想跑来不及了。”

唐卜卞依旧不死心，还在据理力争，

“那些知识在这些神迹面前又能有什么用？而且，你不是也会吗？你会的还比我更多！”

“我的身份决定了我做不了这个，你只需要知道，我在威胁你，不跟我走，那就生不如死。”

此刻天亮了，唐卜卞还想争辩几句，却见六爻放开了他，转头看向了刚刚亮起的天空。那里，一条带状极光浮现出来，在六爻眼中，它是条直线，但又收尾相连，形成一个圆环，但是又有些许角度，并不光滑，显然也是个多边形，同时又有着立体感，一个正常人很难想象每一种几何体全部重叠在一起，同时出现在眼前，那是一种什么场景？

或许很诡异，但是看久了却还有一丝美感。六爻心里是这么想的，这么一些几何图形确实挺好看的，如果它们不是天道蛀虫的话。这是只天道蛀虫，从未观测到的。此时六爻已经无法挪开自己的目光了，他已经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一动不动地看着天上，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而身旁的唐卜卞已经七窍流血倒在地上，他依然睁着眼看着天空中的几何图形，身上的线段与图案，全部开始扭曲变换，他的几何形式被改变了。

看来，天道进一步沦陷了，这次连几何这种涉及世界存在根本的部分都被侵蚀了。之前自己竟然没有发现那极光是只虫子，真是不中用了。看来这只司南是这蛀虫布下的，而杀了司南的自己自然就被盯上了。辟邪的力量完全无法动用，毕竟那蛀虫带有天道的力量自然算不得普通的灾厄。此等灾厄，想来就是辟邪亲临也要鏖战许久，更不必说自己身上也只有个残魂了。

在六爻看不见的四周，一切物质的几何存在都在被改变，大小、距离、角度、空间一切都成为了可以操控的木偶，没有了意义，不再固定，无法计算，在这里，数学失去了它最爱的孩子。

六爻的眼中开始渗出血液，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一滴血泪从脸颊滚落，坠落过程中，它既是水滴状也是正方体，它既小得微不可察，也大得遮天蔽地。它将六爻紧紧包裹，使得六爻无法呼吸，即使他的嘴张得再大，大过远处的山，大过天上的太阳，都没办法离开这滴眼泪。

六爻，即将被自己的眼泪淹死。

他的意识开始迷离，已经无法思考，而就在此刻，在他的右手掌心出现了三枚一般大小的圆形方孔铜钱，这是此方天地唯一的形状了。

而下一刻，三枚铜钱齐齐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