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野大队覆灭,平邑军民欢欣鼓舞,城中一片欢腾。
城中的大户当天便把劳军的酒食送上了阵地,佳肴味厚,美酒香醇。
当天夜里,伍老爷子又在伍家大院摆上了庆功宴,酒菜流水价地上,三十桌一开;平邑城最有名的梆子剧团搭台献艺,歌声铿锵……
关师长、贺参谋、金大牙、李四维等人被请到主桌,伍老爷子亲自作陪,众人在席间举杯换盏,谈笑风生。
酒过三寻菜过五味,伍老爷子站起身,冲李四维举起了杯,“李团长,老朽再敬你一杯。”
李四维连忙起身,双手举杯,“不敢不敢,保境安民是我辈职责所在……”
伍老爷子缓缓摇头,一脸正色,“李团长误会了,老朽敬你这一杯,是为了地道一事……”
“地道?”李四维一愣。
“对,”伍老爷子一点头,“挖掘地道实乃奇妙之举……只要地道在,就算小鬼子进了城,我等百姓也有了保命的手段……”
李四维连忙摇头,“老爷子不可大意,小鬼子人性泯灭,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南京……”
“老朽明白了,”伍老爷子微微一笑,“平邑城绝不会是第二个南京……”
就在此时,却听得隔壁席上一阵喧哗,“哗啦……呯呯嘭嘭……”,酒桌被掀翻在地,酒盏菜碟摔得粉碎。
廖黑牛对伍天佑怒目而视,扑上去就要动手,其他人急忙拦阻,却哪里拦得住他!
李四维一惊,匆忙走了过去,“住手,廖黑牛,你龟儿吃撑了吗?小鬼子还没来,你就和自己的同胞动起了手……你要搞内讧吗?”
廖黑牛身体一僵,扭过头来,双眼通红地盯着李四维,“李大炮,老子没有想搞内讧……今天这事儿你不要管,他个龟儿子骂老子没事,但不能骂那些战死在南京的兄弟们!”
李四维一怔,暗叹一声,不再言语。死在的南京的兄弟们,黄猫儿、陈大山、胖团长……一个个深埋在心底的名字,沉重得他不敢提起!
伍老爷子也急忙跟了过来,冲伍天佑劈头盖脸地一通骂,“伍天佑,廖营长是抗日的好汉,谁给你的胆子和他动手的?”
伍天佑被骂得满脸通红,其实,他也就是听到李四维提起南京的事,便随口抱怨了两句,哪知一下子就惹怒廖黑牛……可是,事已至此,他如何能认怂?只得闷头不语。
廖黑牛扭头望着伍老爷子,摇了摇头,“老爷子,这事你不用管,我廖黑牛虽然没读过书,但也不会胡搅蛮缠……可是,他既然骂了我的兄弟,我就得替那些死去的兄弟讨个公道。”
伍老爷子一怔,“廖营长,小辈不懂事,有口无心……”
廖黑牛依然在摇头,死死地盯着伍天佑,眼圈微红,“当时在汤山,我们一个团打得只剩下了两三百人,重伤的兄弟是抓着手榴弹和小鬼子同归于尽的,五十多条汉子,有哪个是怂包?在麒麟门外,李大炮带着二十多个兄弟炸了小鬼子的运输队,被两三千的鬼子围着打,有哪个是怂包?雨花台上,小鬼子的飞机坦克把山头都炸得矮了一截,可是,朱旅长、高旅长、胖哥、陈大山……兄弟们哪个怂过?”
廖黑牛说着,周围的人渐渐地安静了下来,就连高台上河南梆子也停了下来。
廖黑牛说着虎目含泪,声音颤抖起来,“是,南京丢了,老子们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可是,那些死去的兄弟们……他们无愧于天地,无愧于任何人……伍家兄弟,你可以骂我……但是,你不该骂他们,你不能骂他们!”
“我……我……”伍天佑羞愧地低下了头,“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些事……”
廖黑牛依旧在摇头,死死地盯着伍天佑,“你知道吗?老子的命是死去的兄弟们给的,你骂他们是怂包,那就替他们领教领教……”
“黑牛,”李四维一扭头,望着廖黑牛,神色哀伤,“算了,你先回北门吧……”
“是!”廖黑牛“啪”地一个敬礼,转身就走。
“廖营长,”伍老爷子急忙追了上去,“廖营长请留步……”
廖黑牛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四维叫住了伍老爷子,“老爷子,不用追了。”
伍老爷子回头望着李四维,局促不安,“这……小辈无礼……”
李四维摆了摆手,“老爷子言重了,黑牛就是个火爆脾气……不过,伍兄弟你要记住,我们这些当兵的能活下来,哪个不欠着死去的兄弟们的命呢?你可以骂我们,但绝不能骂死去的兄弟们……”
伍天佑涨红了脸,一咬牙,“啪”地一个敬礼,“是!”
李四维望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伍大哥,你不是我的兵,不用敬礼。”
“不!”伍天佑目光炯炯地望着李四维,“从今天开始,伍天佑就是您的兵了,李团长,请您收下我吧!”
李四维一怔,扭头望向了伍老爷子……
伍老爷子捻须一笑,“李团长,您就收下他吧。”
李四维犹豫道:“可是你们伍家……”
伍老爷子神色一整,目光炯炯地望着李四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值此国难之际,伍家儿郎自当为国尽忠,国之不靖,何以为家?”
“好,”李四维重重地一点头,“国之不靖何以为家!老爷子说得好啊……出自这样忠义之家的子弟,哪支队伍去不得?伍兄弟能到我们的队伍中来,是李某的荣幸!”
关师长也站起了身,冲着伍老爷子“啪”地一个敬礼,“老爷子高义!伍家忠义传家,当为天下楷模……”
“李团长,伍玄德愿追随您左右……”
“李团长,伍玄义愿追随您左右……”
“李团长,伍玄礼愿追随你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