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维话音刚落,就有一个汉子挤出了人群,“李团长,算我一个。”
李四维一怔,望向了他,“我记得你,你说你清理过战场……你叫啥?”
“俺叫宋富贵,”那汉子有些欣喜地望着李四维,“您收下俺,俺一定好好干!”
李四维望着他,“宋富贵,你打扫过战场,见过兄弟们的惨状……当兵不是好差事啊。”
宋富贵一怔,抬头挺胸,目光坚定地望着李四维,“李团长,俺不怕……那些军爷能为了平邑城流血,俺也能,俺的家就在平邑城……”
“好,”李四维缓缓地点了点头,“那么……如果我告诉你,我们的队伍不会一直留在平邑城呢?我们是国家的军队……哪里需要我们,我们就会去哪里……”
“这……这……”宋富贵咬了咬牙,“俺也干!到了哪里都是打鬼子……”
“我也干了!”又一个青年站了出来,相较于宋富贵的朴实无华,这个青年多了一分俊俏和儒雅,他望着李四维,慷概激昂,“平邑是我们的家,国家却是所有中国人的家……如果国家都没了,哪里还有我们的家?!”
“说得好,”李四维大赞一声,“你叫啥?”
“我叫罗毅,”那青年精神一振。
李四维点点头,“罗毅,如果我告诉你,当了我的兵没有一块大洋的军饷,吃了上顿没有下顿,过了今天不知道有没有明天……你还会跟着我干吗?”
“跟!”罗毅面色坚毅,“要钱做什么?我本是个教书先生,一生别无所求,有一个安稳的住所,教书育人,闲来读几本圣贤书……可是小鬼子来了,我不想自己的子孙和教过的孩子做日本人的奴隶,所以,我要当兵扛枪,去打小鬼子!”
“对,要钱干啥!”人群里又挤出几个人来,“俺们打小鬼子就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子孙后代做小鬼子的奴隶……只要长官能带着俺们打走小鬼子,让俺们干啥都行!”
人群一阵沉默,对,要钱做什么!拼死反抗,是为了打出中国人骨气,是为了打出中国人的威风,是打出中华民族的气节,是为了不受异族的奴役!
“李团长,李团长……”人群中让出一条路来,伍天赐匆匆而来,他身后跟着一队人,抬着两口红木箱子。
李四维一愣,迎了上去,“伍大哥,你这是?”
伍天赐一抱拳,“李团长,叔祖知道您要招兵,让我给你送来些银钱来……”
说着,他一摆手,两口红木箱子被抬了上来,一掀开,里面全是现大洋。
李四维一怔,“伍大哥,这太多了……”
伍天赐一摆手,“李团长,您不必推辞,这是伍家的心意……叔祖说,您是个高明的将军,希望您的队伍越来越强大,早日把小鬼子赶出中国去!”
李四维一抱拳,“伍老爷子高义,李某代全团兄弟谢过伍老爷子了。”
战死的兄弟需要抚恤,新招募的兄弟需要安家费……这钱,是雪中送炭。
这边,李四维正在和伍天赐客套;那边,一个愤怒的女声突然响了起来,“为啥女人就不能参军报国了?你不要瞧不起女人……”那是个年轻的声音,即是带着怒意也掩饰不了那种清脆!
李四维循声望去,却只见到一个身着碎花长裙的姑娘,乌黑发亮的马尾辫在她窈窕的后背上跳动着……李四维能想见她脸上的怒意。
张羽被那姑娘紧紧地盯着,面色窘迫,“姑娘,对不起,这是团长的命令……”
“不可能,”那姑娘显然不买账,“李团长是大英雄,他咋会和其他男人一样……瞧不起女人?”
“这……”张羽更窘迫了,脸色涨红,讷讷道:“团……团长……”
李四维苦笑一声,冲伍天赐一抱拳,“伍大哥……”
伍天赐也在苦笑,“李团长……舍妹刁蛮,给你们添麻烦了……”
李四维一怔,“那位姑娘……”
伍天赐点点头,“正是舍妹,家父老来得女,娇惯坏了……”
李四维正宽慰他几句,却听那姑娘又叫了起来,“哼,还拿李团长说事……”
张羽已然无法招架,求助地望了过来。
李四维急忙走了过去,“这个命令是我下的……”
那姑娘望了过来,李四维这才看清她的长相,额如白璧净无瑕,面如玉盘泛红霞,双目有神似朗,星五官雅致如精雕……好个英姿勃发的俊俏姑娘,李四维看得暗自赞叹,他一下子就明白张羽为何如此为难了!
“你咋能这样?”那姑娘扭过头定定地望着李四维,脸上浮现起一丝失落,眼神也暗淡了几分,“他们都说你是大英雄呢,你咋能这样?”
李四维被她那双大眼睛盯得有些心虚,“姑娘,我们招募的是战斗人员……战场太残酷,女人不应该卷进去……”
“为啥?”那姑娘依旧紧紧地盯着李四维,“为啥女人就不能上战场?南京的事都传来了,小鬼子可不分男人女人,为啥?为啥你们男人可以去拼命、去反抗,而我们女人连抗争的资格都没有?”
李四维一滞,无言以对……
伍天赐瞪了她一眼,“胡闹!若兰,你咋跟李团长说话的呢?”
伍若兰置若罔闻,只是倔强地望着李四维。
李四维暗叹一声,望着那张倔强的俏脸,一脸的沉重,“姑娘……你知道吗?女人在战场上被抓住了……会很惨……很惨……”
伍若兰不甘示弱,“李团长,你的兄弟有当俘虏的吗?”
李四维一愣,大声地吼了起来,“三团没有逃兵,更没有俘虏……”
伍若兰的眼神一下子就明亮了起来,璨若星辰,“我,伍若兰也绝不会做俘虏!”声音清脆,掷地有声,如清泉响彻李四维的心底。
李四维心中一热,“好,你留下吧!”
“是!”伍若兰“啪”地一个敬礼,像模像样,英气逼人!
伍天赐连忙劝道:“李团长,您不必纵容她……”
李四维一摆手,深深地望着伍天赐,“令妹说得对,谁都没有资格剥夺她们抗争的权利!”
他脑海里不禁浮想出了另一个女孩的音容来……
“我们为什么要分离?为了最终打败侵略者,为了不再遭受苦难,即使牺牲了也能化作长江口的一朵浪花。”
“七月十五日,委员长在庐山发表讲话,‘如果战端一开,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战之责,皆须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
她……还好吗?